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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兵也是有几分眼力的人,从她的谈吐举止还有那坦然大方的气度,猜想这女子的来历应该不简单,也就客气的说了下圣旨的内容,然后又道:“姑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有得罪的地方请海涵了。”
夏谨莲倒是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南方疫情的事,出宫之前,她就大致听过南方那里的灾情,只是没想到这水灾之后的疫情竟变得如此严重。
她斜眼看着那个身边笑得得意的小周氏,大概猜到了这妇人的想法。
以为害到了她,所以洋洋得意?她在心中冷笑着。
小周氏察觉了她的眼神,更加得意的仰起了头,“以为自己的个女医就骄傲了嘛,瞧我让你有机会跟着官爷去南方救灾救难多好啊!不是挺符合你多事的毛病吗?呵呵!怎么现在不嚣张了?”
夏谨莲淡淡一笑,眼中则是毫不保留的鄙视,“你自己没本事,把人赶走就开心了?真是可笑!”
那鄙视的表情太过明显,小周氏忽然觉得自己只是在夏谨莲面前演了场丑戏,忍不住气红了脸,跺着脚转身躲入人群里。
然而小周氏的计谋终究是达成了,夏谨莲准备跟官兵离去。
本来在人群外另一边的秦叔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来,看见那队人马已经腾出了一匹马给夏谨莲,似乎打算就这么离开,他连忙跑向前,同时喊着,“姑娘!姑娘不可啊!那南方的疫情如此严重,您不能去啊!”
夏谨看着秦叔着急的神情,又看见那领头的小兵一脸不耐,只能低声说着,“秦叔,现在不是我想不想,愿不愿的问题了,现在圣旨已下,他们得依旨行事,我也不能抗旨,而且刚刚也说了,一村至少要有一人,假如我们村由我去了,陵哥哥就可以不必去了。”
秦叔脸上露出难色,“但是少爷他……”他相信少爷一定宁可自己去也不愿让姑娘去冒险。
不过他心里还是认为少爷比较重要,所以他也说不出阻止的话。
“无妨。”她露出那夜不欢而散后的第一个笑容,“假如我真的死在南方大疫里,那也是我的命,就当……”
她最后的话被一阵风给吹散,秦叔听得瞠目结舌,却见她的脸上似乎隐隐散发出光辉,展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
没办法让他们说更多的话,那小兵就骑马过来催促她赶紧上路,夏谨莲向秦叔点了点头后,跟着策马离开。
秦叔傻傻的看着队伍离开,直到周遭的村民全都散开了去,他才像是猛然惊醒一般,飞快的往信朝陵的院子方向跑去。
那散在空中的话语仿佛仍清晰的缭绕在他耳际,让他心颤不已。
就当……用我的命还他十二年的情……
淡然的女音似乎还飘落在风中,沉重的一次又一次盘旋。
***
为了把握时间,包含夏谨莲,这一群广征来的大夫们是坐着官船南下的,在船上的时候即使她因为怕惹麻烦而几乎都关在舱房里不出去,却还是多少知道这一船的大夫,大多都不是心甘情愿来救灾的,因为他们知道这次南方的疫情来势凶猛,这一去有没有命回来还不知道,而少数本来不知道灾情严重的后来也都知道了,整艘船上的气氛更是一片愁云惨雾。
只不过在抵达南方前大家心中总还是怀着一点侥幸,想着说不定等船到了南方时,这疫情就已经被控制住了,到时候可以轻轻松松的捞个神医的虚名回家,不用面对那几乎无药可医的绝望。
但是上天总是不遂人愿,当官船停靠在码头的时候,码头边那稀稀疏疏的人影就已说明了问题尚未解决。
下了船,大夫们或坐轿子、或坐马车前往驿馆时,一路上所见的惨况更是彻底让他们心里发凉。
路上还开着的店铺只剩下十之一二,路上有许多人都是一个搀着一个往施药的地方去,有些撑不住的就直接倒在路边,生死不明,而驿馆对面便是收容病者的地方,那里头传来的恶臭还有哀号,让他们几乎想就此打道回府。
江南被称为鱼米之乡,本该是一片繁荣富庶的景象,起码在夏谨莲的印象中是如此,而那不过是四、五年前她随驾南巡时留下的印象,但如今所见到的场面却让她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地方了。
那些护送他们到驿馆的官兵似乎也早预料到众人在惊愕后的想法,他们冷冷的站在驿馆外,毫无感情的说着,“请大夫们先休整一日,明日开始会有人来接各位前往该去之所。”
夏谨莲周遭的人不是一脸苍白,就是一副打算大吵大闹的样子,但她却面不改色的转身往驿馆里走去。
既然来了,她就没打算逃,学医之人如果见到治不好的病就放弃,那她这大夫又有何用?
而且做出吵闹撒泼的举动不过是在浪费力气罢了,并不能改变什么,还不如好好的休息一日,看明天该有何打算。
不过,今天在看了这种种惨状,她唯一庆幸的便是来的是自己而不是他,不知道现在的他正在做什么呢?
而沉浸在自己思绪的夏谨莲并不知道,她那坦然冷静的神情全落在下江南这一路上负责看管大夫们的校尉眼里,他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对于这始终镇定淡然的女子又多了几分留意,更不知道那个校尉心中悄然升起的盘算。
***
被夏谨莲挂念着的男人此刻正风尘仆仆的赶往南方,只不过不同于他们搭乘官船顺风而下的轻松,他只有一开始能乘船,到了接近南方的地界只能下船改为骑马。
信朝陵本来是单独一个人上路,只不过半路刚好遇到要往南方的药材商队,想着一群人比较安全,就跟着一起南下了,而商队也是很欢迎多个大夫同行,毕竟以现在南方的情况,多一个大夫便是多一份安心。
由于他们急着赶路,好几个晚上都错过了宿头,只能在荒郊野外燃起篝火,席地而睡。
这个晚上也是如此,信朝陵却睡不着,躺在篝火边,计算着官船行走的速度和自己的距离。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旁边的商队大夫也尚未入睡,又因为夜里无聊忍不住和信朝陵攀谈了起来。
“小伙子,怎么会在这时候去江南啊?你难道不知道江南现在正犯大疫吗?”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大夫,脸上全是好奇的神色。
信朝陵沉默着不说话,中年人倒也不在意,他不过只是想找个人听他说话,倒不一定要得到什么回应。
“唉!我跟着这商队来送药已经是第三次了,不是我夸大,这每次来,看见的景况是一次比一次惨啊!”中年人摸了摸山羊胡,又习惯性的叹了口气,“第一次来的时候,病人几乎把街上所有能够看见的药堂都给挤满了。
“但第二次去,那可就是一个惨字了,路上几乎见不到几个人,店铺也因为没有人上门关了不少,每走几步就能看见白幡,路边屋舍几乎都可听闻痛哭之声,却见不到有人送丧,说是官府怕疫情扩散,让那些因为疫病而死的尸首全都统一烧毁了。
“我是没看见,但是有胆子大的小学徒去看了,回来后吓得脸都白了,几天都吃不下东西,说是那尸首就一排排躺着,面目狰狞,烧尸首的火整日整夜都没停过……”
中年人又唠唠叨叨的说了些话才累了睡去,但是信朝陵却越发的睡不着了。
那不知死活的小女人现在应该到江南了吧?她的情况如何了,见了那些病者还有死尸是不是会不适应?
他东想西想全是担心,恨不得能够马上飞到夏谨莲身边看她是不是安好,至于之前两人的那番口角早已被他给抛诸脑后。
他神色间流露出想念和无奈,轻叹了口气,跟着闭上眼休息,毕竟有体力才能接着赶路,他要尽快走完这段路到达江南。
***
夏谨莲神色沉静的在一个热气腾腾的棚子里熬着药,另外一边则是在煮着一大锅的热水,本来就闷热的地方因为起了两个火炉更是热,她的汗水不停的往下落,几乎没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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