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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读书郎(234)
作者:商狄 阅读记录
“嗯。”薛蝌点点头,又给其他两人解释道,“苏、杭两地的报业,曾多受我们的帮助。心中是偏向我们的。不过江南报背后,还有金陵报的影子。这两者合到一处,声势也不小。”
说到这里,薛蝌叹了口气,“而且金陵报的人这次来扬,金陵知府还派了二十个官兵护送。你是没看到,一群人坐下谈事,他们这些人在旁直勾勾看着。气势汹汹的模样,显然是要给江南报镇场面的,谁还愿出来多说话。”
江元白默默听完,这时才感慨道:“真是呜呼哀哉,他们这样做,也不怕群情激奋吗?硬要大家口服心不服,就是得到个会首,也服不了众啊。”
钱大有也做点头状,只是又把目光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陈恒。他用手肘推了推沉思的陈恒,“恒弟,你在想什么?”
“我看,他们想要的未必是会首。”陈恒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份今早刚刚售卖的《江南报》,将它递给几位好友,“你们先看看上面的内容。”
薛蝌最是紧张好奇,第一时间拿过报纸。一旁的江元白、钱大有只好凑头过来。三人的目光落在头版上,只见上面写着“后继乏力!秋浦街是好大喜功?还是为民做主?”
他们继续往下看,只见这位叫西方的撰稿人在上面,将秋浦街很是严厉的批评一顿。言辞中无非是流民做的东西卖不出去,扬州的大户不买账。府衙又要一直拿库银填补窟窿。此举就是抱薪救火,纯属自讨苦吃。
这个不出名的文人还在纸上预言,不是这个月,就是下个月,府衙必然拿不出钱继续支撑秋浦街,届时数万劳工何去何从,才是扬州最大的危局。
内容说的有真有假,但是以偏概全,刻意煽动恐慌情绪的用心,肯定是少不了的。薛蝌是这样想的,他知道府衙做这些事的苦心,也知道边关可能已经开战。
可写文的人,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将这些事恶意隐下不谈。只在物价和秋浦街的东西上做文章,叫人想骂也无处骂。
“恒弟的意思呢?”江元白问起好友的想法。
陈恒到如今也想明白一些对方的手段,他拿起几个空着的茶杯,在茶几上摆起龙门阵。“你们看,做局的人,先是将四地报纸的东家,都拢在一处。少了这些人在铺内拍板,纵然有人想出来说句公道话,一时也顾不上秋浦街的事。”
“可这次聚会,谈论的是会首之位。大家即使是不想来,也不得不来。无论自家能不能胜出,给新会首做些顺水人情,也方便以后论关系。”
“这一招是为了把水搅浑,跟江南报突然改成三天一发一样。都是为了短时间内,掌控住各地的话语权。”陈恒又举起一个茶杯放在桌上,“扰乱景安日报,我想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不论是拉拢王家,还是将薛家的注意力拴在会首这事上。”陈恒拿起茶,倒在杯中,直到茶水溢满茶杯,“都是让薛家没功夫入局,去搅合他们的好事。”
见如此简简单单的寻常事,内部还有这样的权衡博弈。江元白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道:“咱们景安日报值得吗?”
“值得。不论是为了短时间的独家话语权,还是景安日报的影响力。”
陈恒沉着脸点头,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报纸,扬州人对景安日报还是很有感情的。尤其报铺还有元和先生这块招牌,又是五天一发,售价还便宜。
略施小计就能钳制住景安日报,不论拉拢王家是真心实意还是虚与委蛇。要是王家同意,那他们就完成从江南报跳到景安日报的过渡,还能甩掉江南报的巨大投入。
只要规定好一个完成交换的日期,等到诸事成为定局,对这些人来说都是大赚特赚。若是王家最后不同意,这些手段也足够薛、王两家头疼,一时看不清他们的本意。
薛蝌心中一惊,他就奇怪最近怎么突然有人冒头,针对他们薛家。也终于明白他爹,最近为何寝食难安,又非要见一见陈恒。
“所以我爹那日找你?”
“他们这么做,到底图谋什么?”江元白也是开问。
这两人问题倒是可以理解到一处,陈恒拿起茶壶的手柄摇了摇,笑道:“他们想自己做倒茶的人。”
这话说的玄乎,钱大有却想明白了,他才吐出‘知府’两个字,自己就已经吓得捂住嘴。
胆大的江元白因为这句未完的话,也是哆嗦一下身子。有些事,他以为离得那么远,只能在话本中看到。现在让恒弟这样一说,才发现身边实实在在就在发生,且自己离它如此近。
所以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里的利,又岂止是一个财呢?权不也是一种利?甚至它的诱惑力,还要更高一些。
陈恒感慨般的叹口气,扬州百姓无意中,人人入局、人人为棋子。这就是名为‘权利’的大网,它的可怕之处。
“那……”薛蝌张张嘴,他还在等着陈恒回答自己的问题。
“伯父其实想问的也是这个。”陈恒晃了晃茶壶,才放下继续道,“我说胡家没事,就是茶壶没事。”
其实陈恒到现在也没机会跟林伯父见上一面。他只知道对方在院试之前,给家里送过年糕,来安抚自己。
陈恒并不清楚林伯父的反制手段,可他必须得替林伯父稳住薛家,更不能让薛家如此急切的入场。
他有这个举动和底气,不仅仅是因为他跟林家的私交,更因为他手中拿着一张最大的牌。
陈恒知道,也记得。原书中四王八公的倒台,太上皇的驾鹤西去,以及陛下这系的大获全胜。
事到如今,从书院的牌匾到前任韦知府升任礼部左侍郎,陈恒要还看不出林伯父背后站着的人是皇上,陈恒也枉为两世人。
只是到现在,都是对方在落子。林伯父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过分。
伯父,你到底在等什么呢?
……
……
李卞今日又在黄府设宴待客,来参加的宾客比上次还要多些。不仅仅是先前几家盐商,还有家里从事金器的商家,也有冯朱这样少见的盐商客人,更有江南报、金陵报的诸位东家,以及一些书生陪客,场面真是热闹的很。
不过这里面,要说最奇怪的,不是难得露面的老狐狸冯朱。而是被特意安排,坐在李卞身边位置的那名官兵。这位伍头姓马名银,年岁更是不大,看上去才十八、九岁左右。
按说这样的少年,不应该坐在众人的上头。可惜马银的官位虽然低微,架不住他有个担任金陵卫指挥使的爹。
李卞很是器重这位小兄弟,言辞上多有笼络、关心。他这头过江龙,要真想擒下林如海这条地头蛇。手中少不得能用强的自己人。真要全靠阴谋手段,林如海回头斗不过自己,直接掀棋桌,他找谁说理去啊。
陈恒说的东西,对了他大半心思。可唯独少算了一样,金陵的兵,正是借着护送之名,才有了进入扬州的理由。
一旦林如海选择掀桌,自己只要跟马银一起,就是贴了一张免死金牌在身上。
不论是借机退往金陵,还是引马指挥使前来救子,都能保住自己或是绝地翻盘。
真要到了坏处,只要有一条命在。到时候官司打到御前,有相爷出面,也是稳当得很。如此计谋频出,进退有路。李卞不信林如海能翻盘,他自己什么都算到了,什么都已经想到。林如海拿什么跟自己斗?
也是因为这份自信,他才敢让身边的师爷亲自提笔,写了这次江南报上的文章,矛头直指称病不出的林如海。算是正式拉开,这场斗争的第一幕。
而场内的这些人,大多也是看出这些苗头,才会赶到黄府拜见李卞。无论怎么看,眼下李卞的优势都足够大。生恐烧晚了香,让这位贵人看不上自己。在席上的众人,都是极尽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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