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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后之狼(16)

作者:巫山有段云 阅读记录


昆吾却没动,他手臂又力气那么大,林舒努力了半天,连腿都没抽出来。

昆吾直接问摩厍,“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么。”

摩厍考虑了一会儿,但还是说,“家里没事,都很好,不过我阿纳问,不知道族长有没有考虑仪式相关,是否感受到了征兆。”

昆吾听到“仪式”,就难得的没回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林舒就被他放下来了。

林舒看了看两人,又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好像话题挺沉重。

昆吾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这一代并没有能化身的狼神族,最后就只能看自己了,而且他也有预感,自己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最后,昆吾深思熟虑后,点了点头。

摩厍也神色紧张,他难得的也踌躇了一会儿,但还是言辞恳切的说,“知道了,我们回去准备。”

说完,摩厍迈步离开之前,又特意转身回来,行云流水的行了一套大礼,最后右手放在额头。

“长生天之上,狼神永远庇佑我们。”

昆吾笑了一笑,也抬起右手,在自己的额前轻贴一会儿,然后伸过去,在摩厍已经在头顶张开的手掌心郑重的蹭了一下。

而后摩厍才抬头,上前拍了拍昆吾的肩膀,这个时候他不是作为狼神族的族裔,而是作为兄弟,默默支持着昆吾。

昆吾看着走远的摩厍,神情也更加沉默。

他无法预料在仪式之后到底会如何,他从出生时就记得一切,阿塔曾言辞切切的交代过自己,他与历代祖先不同,血脉更容易暴动,化身要格外小心,一定要坚守本心。

最后阿塔还留了眼泪,说,对不起孩子,他们尽力了,但先祖们的神魂会护佑我们族群,你要走出另一条路来。

再之后,狼王就把幼小的自己叼回了东山的狼巢。

昆吾回头,看了看身边丝毫不知情的林舒。

林舒刚刚见识了一种新的“少数民族”礼仪,他认为真的挺庄重的,又显得很亲近,在他的理解,可能就跟藏族人民送哈达差不多一个道理。

于是林舒也学着摩厍的样子,做了个礼,不过摩厍之前的动作有点复杂,林舒没学全,于是只在最后用手碰了碰额头,然后伸着掌心递到了昆吾眼前。

昆吾却直直的看了林舒好一会儿,最后,他注视着林舒的眼睛,右手轻碰自己的额头,郑重的将手指贴在林舒的细嫩的掌心。

并说了一句和他名字一样复杂的话。

“长生天之上,愿狼生永远庇佑你。”

林舒没由来的觉得浑身一酥,太过于神秘的语言让他打了个冷颤,但随即昆吾也放下了自己的手,带着他往狼巢去了。

昆吾决定先把这个外来的人给安顿好。

况且,若是成功之后,他接过历代先祖的职责,说不准研习了“术”之后,还能把这人送回去。

昆吾心里知道,这个人是多么渴望能够走出这片东山,这里对于狼神族和克烈来说,是最美好的家园,但对林舒来说,只是一片美丽的陌生领地。

他的家不在这里,而是在大雾之后,那个自己眺望不到的,遥遥远方……

林舒在狼巢温暖的红岩洞穴中舒服的睡了一宿,他先前还不明白为什么狼巢的地面是热的,真以为有什么非自然现象,还紧绷了一阵。但自从见过热泉之后他就豁然开朗,地下是岩浆,地上当然会有余热,这也说明岩浆距离地面非常的近。

一旦这种不科学的现象能用科学解释之后,林舒就不慌了,他甚至能再背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不过,在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还想着,这样的地理环境,也不知道,冬季的东山,会是怎样的瑰丽奇幻。

那可能是他从没见过的美丽世界。

第二天,还在清早,被露水浸润了一夜的草地还微微的湿着,正水润的等待日光最后的洗礼。

昆吾一夜未眠,老狼王也不知怎么的,踏着月色出来了,他陪着昆吾,看了一夜的夜空,还有远处茫茫无际的山脉。

狼巢里守夜的白狼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在微凉的清晨中散这白雾,狼心里聊赖的想着,快要换班了。

一切静谧又安详。

在朝阳升起的前夕,昆吾终于起身,抖落了一身的凉气,迈步往狼巢里走。

到了自己的洞穴口,往里一看,里头那人浑身舒展着,睡在一群白绒绒的狼崽子中间,身躯随着呼吸缓缓起伏,衣服下还露着一截腰。

昆吾在洞穴边静静的站了一会儿。

老狼王就在他身后的山梁上,看着昆吾,最后,他视线从昆吾身上离开,像是回忆什么一般,又望向了远处连绵的雪山还有波涛起伏的丛林。

林舒正睡的舒服,却不料昆吾忽然叫醒自己,并在天亮前,把他送回了远处河边的村子。

还是那个林舒在来的时候,就常住的屋子,墙上依旧挂着黑色的古朴大弓,屋子的装饰也仍然简单,就连水壶在桌上的位置都没变过,可见在林舒离开期间也并没有人进来住过。

只是在转身临走前,昆吾却有忽然站住了。

朝霞的光从门外丝丝缕缕的浸透进来,渐渐铺了满地。男人就站在光的背面,一双眼眸金芒闪烁,暗暗透着荧光。他看着林舒,忽然开口,声音沉沉的,带着一种古老的韵调。

“Ashina·kunwu”

林舒一愣,但他立即就懂了这个词的含义,这是男人的名字,是他早就从默啜那里得知了的。

可这名字从昆吾口中说出来,与默啜的发音,却仿佛截然不同一般。

林舒无法言说,他直觉只从这几个音节中,仿佛就听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深沉与辽阔,像是东山嶙立的山川,与默默奔涌的江河。

林舒不自觉的点头,说我记住了,“阿史那·昆吾”,是你的名字。

昆吾点点头,而后转身离开了。

以后这个人无论在哪里,和谁一起生活,与谁成为伴侣诞育子孙,但依旧能记住我名字。

……

林舒有些不知所措,昆吾就已经走了,于是他下了地,出门追了几步,只是一出门,男人的身影就不见了。

环顾村中,也没有以往热闹,就连小孩儿也不出来玩了,要是以往,默啜他们早就跑过来找自己聊天了。

林舒想了想,还是迈步往铁厂走,这里只有阿勒与张玉良老爷子能沟通,他想去问问,最近这是怎么了。

只是一到铁厂,就连“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都没有了,他叫着阿勒的名字往院里走,看了看,并没有见到人,日日烧的火红,从不熄灭的炼铁灶都是凉的,可见摩厍已经好几天不打铁了。

于是林舒更加好奇,不过怎么找,这家人都不在。

门都没锁,就连老爷子也不在,只有他那张有些年头的摇椅,风一吹,在门口晃晃悠悠,吱呀吱呀的响。

林舒抬头,望着流云飘散的天空,感觉很孤独。

第13章 祭祀(补)

林舒在街上找了一会儿,阿勒没找到,但是他的声音却意外的引来了阿勒家不远处的邻居,也是一个同阿勒一样高挑又好看的男人,他还带着一串小贝壳的项链。

只不过他并不懂得林舒的语言,他比比划划的给林舒解释了一通,林舒也听不懂。

最后,那人索性也不解释了,直接把林舒拉到自己家里,把林舒和自己家的孩子安置在一起,然后就去做饭给他们吃了。

林舒也知道人家是对自己好,怕自己饿着,便安静的坐了下来,边和孩子们咿咿呀呀的说话,边环顾四周。

这家很宽敞,又放置了不少的织布机,机杼上还有织了一半的布,林舒都不用仔细看,就知道,昆吾那条能“速干”的裤子,就是出于此处了。

他轻轻捏了一把小孩儿的脸蛋,把孩子逗笑之后,就起身,走到机杼边,低头去研究织法。这一仔细看,别说,看着很单薄的布料,织起来还挺复杂的呢,比他在什么博物馆之类的地方了解到的织布技术都复杂,经经纬纬错杂的线,叫人觉得眼花缭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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