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低沉的嗓音将古老的咒语唱出，仿佛有数以万计的人鱼望月吟唱。

沐辰只觉眼前一片花白，身上的罪孽在这一刻得到救赎，眼角的泪水流淌，落在身下化成珍珠铺满地面。

白玉有瑕，每一颗珍珠都混有一颗芝麻大小的红点。

吟唱完毕，陈洋捡起一个珍珠用手指细细磨磋，感受着里面传递出来的情绪。

黑发无端飞舞，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瞳孔中一点金光闪烁，细沙似的碎光在他周身亮起，繁琐的符文浮现在空中，涌入沐辰的身体。

“净化。”

低沉的男音，像是入平静海面的石子，溅起的水花洒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原本还躺在地上装死的沐辰，猛的睁开双眼，眼角未干涸的泪水迅速转变成红色，坠落时变成凹凸不平的珊瑚珠子。

他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抽搐着，嘴里不断冒出白色泡沫。

陈洋站立在他的面前，双手合十的瞬间，时间静止，抬手挥开空中的水珠，指尖点向他的内心，留下一个月牙形的印记。

“醒。”

沐辰长吸一口气，又猛的干呕出来，身旁的地面上一滩酸水散发出难闻气味，他面色惨白，不见血色，唯有眼角的红痣格外鲜亮，躺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诸泽闻到了空气中散发的血腥味，摩挲着前进，跪倒在了陈洋的脚边。

“求求你，放过他，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骄傲自尊，强大力量，他通通都不要了，他只要能和沐辰在一起，即使被利用又如何，自己都是心甘情愿的。

白色布条顺着风的方向落到了沐辰的手中，下意识想要将它抓住，颤抖着睫毛睁开眼睛，微风裹挟着沙土侵蚀了他的眼睛，让布条越吹越远。

“咳咳咳。”

抬手擦掉泪珠，沐辰挣扎着从地上站起，面上的怯弱恐惧散去，勾着浅笑，眸中尽是镇定。

跨过诸泽，来到了陈洋的面前。

啪啪啪。

沐辰对着他鼓掌，不紧不慢的说道：“这都没骗过你，小余那家伙尽是说些假话。”

撩开额前遮挡的碎发，浅金色的瞳孔在光下熠熠生辉，白皙的皮肤上青筋暴起，跳动着血管肉眼可见。

状似不经意的划过下颌，指尖的灰尘沾到了脸上，留下一条浅灰的痕迹。

他笑着说道：“你看我们长得多像，你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吗？”

诸泽寻着声音攀上了他的脚踝，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时，总会感受到温暖，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慢慢闭上眼睛，动作虔诚，生怕惊扰到他。

沐辰弯腰，搂过他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拖起，眸中闪过一丝柔软，指腹按在他的眼角处，稍稍用力，挤出一滴泪水。

“难为他这么喜欢我，可真叫人愉悦。”

陈洋暗道一声不好，稍稍的往后退了一步，为两人让出了位置。

凄厉的叫声传出，几乎能刺穿耳膜，血红的花朵绽放，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腥臭刺鼻的气味，熏得陈洋做呕，紧紧抿着唇看向沐辰，嫌弃的意味十足。

“你就不能稍微正常点？”

心中感叹，小渔成天和他们在一起，能养成那般温和单纯的性子真是不容易。

沐辰提着干瘪的人皮，从中一丝一丝的抽去他的魂力来充实自己，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红润，发出满足的叹息声，眉眼间都染上了醉意。

“呃～”

打了一个饱嗝后，他才重新将视线放到了陈洋的身上。

懒洋洋的说道：“怎么不觉得我是怪物，你应该惊慌无措的尖叫才对，这样清淡让我很受挫。”

对着他张牙舞爪，露出尖锐的牙齿。

陈洋满头黑线，一时间竟没有话能反驳他，甩动衣袖让一阵狂风将人皮卷入海中，这才让空气中的腥臭味淡了些，看着海面上浮现的淡红色液体，额角凸凸的跳着。

咬牙切齿的说道：“下次这种事情不许再发生。”

沐辰无所谓的耸耸肩膀，略有些惋惜的说道：“若不是你太过敏锐，我还能带着他多玩几天的。”

他勾动手指，引得陈洋的衣袖晃动，一道淡蓝色的光晕闪过，落入了他的手中。

“你说这东西真就这么重要，我当初研发的时候，也就是因为好玩。”

沐辰仰着头，眸中反射出太阳的光芒，摇晃手中瓶子，看着里面的碎光发呆。

“其实我还蛮感动的，诸泽这人就是偏执了些，但脑子聪明，能想到很多有趣的点子，就比如你的出现就很让我惊喜。”

忽的，将目光落在陈洋的脸上，细细打量他的五官。

“还真是像，难怪他会痴迷，不过一条能认错主人的狗，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陈洋看了一眼天色，太阳隐入云层，乌云聚集起来，又有了下雨的趋势。

轻咳一声，不动神色的与他拉开距离。

“他是你的人我不做评价，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在周生涯布下的幻境中，只是为了封印余渔的善魂吗，或是你与周生涯有什么交易？”

附身捡起一块石子抛向空中，海面被打破平静，逐渐翻涌，像是沸腾的开水，咕噜咕噜冒泡。

沐辰只瞧了一眼，根本不将他的小动作放在眼里，却还是出于谨慎的心理，分出一缕神识探查。

同时回答道：“我与小余是至交好友，这点你无需怀疑，周生涯这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想控制小余，我是万万不会允许的。”

找了一块平坦的岩石坐下，双腿幻化成淡金色的鱼尾，随风摆动，好一副悠闲姿态。

突然他话锋一转，眼神凌厉的看向了陈洋。

“你先知道的，我回答了。接下来该谈谈你的事情。”

勾动手指，示意他靠近些。

陈洋虽心中生疑，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缓慢挪动步子上身，汗水打湿额前碎发紧紧贴在头皮，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格外清亮。

“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没必要将诸泽弄死，他毕竟是真心待你的。”

回忆起刚刚的血腥一幕，不由头皮发麻。

沐辰略有些诧异的抬眼看他，说话的声音中夹杂些几分戏谑。

“哦？你竟然会为他说话，难道忘记了他在实验室中是怎么对你的吗？同情心泛滥的人鱼可在海域中生活不下去的。”

阴风阵阵刮过，乌云聚集成片，眼看又要下雨，沐辰舒缓的眉头皱起，面上划过疑惑。

小声喃呢道：“今日这天气还真是奇怪。”

陈洋见时机成熟，唤出藏匿在海水中的金鱼和银鱼，配合着天上不断降落的雨水，引出滚滚天雷，打到沐辰的身上。

轰隆轰隆的巨响不断，黑烟升起混入云层中。

等待着烟雾散尽，天空晴朗，陈洋才踌躇着上前。

金银两条小鱼守在他的身旁，为他护法，时不时吐出透明泡泡打在他的脸上，令他不至于陷入敌人迷阵中。

在第三十个泡泡飞入他的嘴中后，陈洋实在忍无可忍，捏起金鱼的尾巴甩入巨坑中。

“这里不是幻境，我很清醒，你去前面探探路。”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目光温和的看向银鱼。

“你乖些。”

银鱼呆呆的应了一声，明显神智很低，却也比一开始好上很多了。

陈洋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将他放在肩头，一鼓作气跳入了巨坑中。

第九十四章 破阵，幻境还是现实

是幻境还是现实？

陈洋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从那次的沉睡中醒来，这或许也是一场梦境，醒来后，小渔还在一旁守着自己。

睫毛颤动，他缓缓睁开双眼，一片黑暗中，分不清方向，只能用手摸索着岩石前进。

脚底被一块尖锐的石块划伤，他弯腰将鞋子拿在手中，借助指尖淡金色的光，看清了上面平整的划痕后，迅速将背靠在石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