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鱼整日吃了睡睡了吃，都快不会游了，我每日回来会监督它们游上半个时辰。”明雪亭将一条动也不动的鱼硬生生推着走，“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如果你不推他们一把，他们可能就这么混吃等死一辈子过去了。只有当活着都困难的时候，他们才会动起来想办法自救。”

明雪亭话中有话，白若霜将一条扑腾到花丛中的鱼拨回池中，没有接话。

“能生活在现在这个时代的人很幸运，不愁吃穿，修炼资源也丰富，不论是凡人还是修士都能安心活着，所以才能有南湾城的出现。”

明雪亭将几条挤在一起的锦鲤分开，“但如果有一日，这池中的锦鲤条条都壮如猪，这方小池也就挤不下所有的鱼了，总有鱼会搁浅。鱼为了能活下去，只能吃得更多长得更壮。世上的资源总是有限的，不知道未来的魔族和人族，是否还能像如今一样和平共处呢？”

白若霜握紧竿子，幽幽说道：“也许打得头破血流，有一族被赶出此界呢，如果落败的是魔族，你是否会后悔如今善待人族？”

“那也只能怪魔族实力不济，被挤出了池子。”

一名侍女端着托盘走了过来，盘中放着三个小酒壶，明雪亭将酒壶一一放到石墩上，打开盖子，凑在酒壶边深深吸了一口，“只是这世上若没了魔族，那多出来的魔气就得人族自我消化了。”

原来这石墩是放酒壶的，白若霜也将身前的酒壶打开，鼻尖一皱，浓郁的酒香袭来，她轻声问道：“这是何意？没有魔族，又何来魔气呢？”

明雪亭闭上眼陶醉地吸着酒香，淡淡道：“魔气来源于世间万物的恶念，有魔族在，尚能将魔气炼化消耗，没有魔族在，恶念难道还会凭空消失不成？说不定还能自行生成意识，在世间好一番快活呢。”

白若霜心下一震，怔怔地看着明雪亭。

明雪亭兀自继续说道：“你们也见过阴阳盏了吧，不管人族魔族，若能在纯粹的灵气或魔气环境中生活，都将修炼得更快。但这世间向来既有灵气又有魔气，若人族修士在魔气浓度高的环境内修炼，反而容易修出岔子，所以我才创造出阴阳盏，为的就是不管哪一族，都能在更合适的环境内生活。”

“明城主高义……”白若霜脑中思绪翻涌，沉默半晌，最终也只说得出这五个字。

明雪亭从怀中掏出一张玉简，随意扔到白若霜身前：“这是阴阳盏的制作和使用的方法，如何选择，权看白姑娘了。你尽可以用阴阳盏将魔气转化为灵气，也可以救出我的族人，化些灵气供他们生存。魔族纯粹，若不是生存艰难，断不会轻易与人族死战的。”

白若霜拾起玉简，心中五味杂陈，争辩道：“但我也确实见过魔族，为了一己之利，肆意戕害人族，这样的魔族又怎么算得上纯粹？”

明雪亭将一条追着别的鱼乱咬的锦鲤往水底压了压：“难道人族就没有这样的人吗？善恶，不在种族。”

说罢，明雪亭收起竹竿，将发钗取下，如瀑青丝倾泻而下，昏黄的月色为她镀上一层哀伤，“不早了，今日就聊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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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大半夜不让鱼睡觉，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第74章 古城（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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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府出来，白若霜就没再说过话，陆梦纾也难得安静地牵着白若霜，只是手指总是有意无意地摩挲中掌心的玉手。

走进客栈时，白若霜低声开口道：“我想去见见丁长老。”

“嗯？你想我一起去吗？”陆梦纾温声问道。

白若霜侧过头，凝视着他水润的双眸，轻轻“嗯”了一声。

陆梦纾见她眼底似蒙上一层纱，不复往日的澄澈，轻轻抵上她的额头：“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只要是你心之所念，我都会替你实现。”

他压着声说话，嗓音中混上几丝沙哑，带出惑人的性感，白若霜心口发热，仰头向他缓缓靠近……

“唉！白师妹，你们回来啦！”

杨筝中气十足的声音打破暧昧的气氛，白若霜飞速低下头，咬着下唇应道：“嗯，刚回来，师姐怎么在这里？”

“这不没多久就到出发时间了么，我们也刚回来，干脆在这喝点茶等着走了。”

白若霜抬头看去，见角落里坐了七八个丹阳宗的人，一时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她刚才怎么就大意了呢。

陆梦纾揉揉她的脑袋，推着她走进客栈：“杨师姐，请问丁长老在吗？”

“巧了，丁长老刚回屋歇下，你们走快些，还能赶在他睡着前将他叫起来。”

陆梦纾谢过杨筝，拽着白若霜噔噔地上了二楼，敲开丁怀仁的房门。

丁怀仁披着一件外袍，内里是素白的寝衣，果然是被从床上叫下来的。他原本眉头皱得老高，见敲门的是陆梦纾和白若霜，又看出白若霜情绪低落，倒是没说出指责的话，将二人迎到屋中坐下。

白若霜坐在椅子上，摩挲着手边的杯子，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丁怀仁盯着陆梦纾，朝白若霜努了努嘴，陆梦纾无法，开口道：“丁长老，霜儿有些话想同你说。”

白若霜猛地抬起头，无措地看向丁怀仁：“我……也不是……长老要歇息了，还是下次再说吧。”

“唉，你这丫头，我都被你们吵醒了，有话快说，憋在心里做什么，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就回去了，到时候你再去坟头问我不成？”

丁怀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若霜直直看着他问道：“丁长老，若是这个世上只有人族，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丁怀仁不答反问：“你今天也看过南湾城了，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这里很好，魔族……也比我想象的要好。”

丁怀仁抚须点头：“且不论魔族如何，要是没有魔族炼化魔气，后世的人族修炼起来得有多艰难啊，恐怕动不动就得有人走火入魔。”

“可……魔族已被放逐到蛮荒之界上千年，恐怕两族之间再难像如今这样和平相处。”

丁怀仁叹了口气：“魔族只是暂时被困在蛮荒之界，他们自行破除困境不过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出来将人族屠个干净，难道就更好了吗？”

说罢，丁怀仁猛一拍桌子，“也不知后世是哪个蠢货想出来的方法，待我回宗，一定留信示警！”

白若霜神色讶然：“您准备在哪儿留下信息？”

“自然是留在宗门志中。”丁怀仁看一眼白若霜，“既然你来了这里，那就是天意要你来救修仙界，你哪一年生的？家住何处？身上有什么特征？”

白若霜老老实实将问题答上，丁怀仁听罢，又同她确认了一遍，然后将二人赶出了房间。

白若霜坐在自己的房间中，觉得不可思议极了：“难道所谓的天降预兆，只是丹阳宗放出的幌子吗？真正留下信息的，其实是丁长老？”

陆梦纾斜倚着桌沿，双唇开开合合，就是没说话。

白若霜瞥他一眼：“你脸抽筋了？”

陆梦纾清咳几声，坐直身子：“霜儿，有件事，我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了。”

白若霜心中大乱，迟疑道：“难道，你就是丁长老的转世？”

陆梦纾险些没坐稳，努力扶住桌子，正色道：“修士哪还有转世一说。你还记得在红影魔老巢相遇时，我与你说我是去找人的吗？”

白若霜松了一口气，赶忙点头。

“其实我就是去找你的，”陆梦纾双手合拢，用力握住，“师傅说我命中有一死劫，唯有找到那个人才能化解。整个红影魔的老巢就我们几个活人，一开始我不确定是你还是楚兄和宁兄，直到那次我化为龙身，才确信要找的人就是你。”

白若霜拧眉，奇怪道：“听上去也没什么，你为何这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