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漓带着夏灵均走到树下的凳子上坐下，“累了吧，歇会儿。”

“才走了几步，哪儿有那么容易累。”夏灵均笑得开心，语气里的轻快彰显着他的愉悦。

夏灵均抬头看这棵巨大的榕树，枝头还有小鸟驻足。“做一棵树可真好啊！不用吃饭不用喝水，就可以活很久很久。”

墨清漓轻笑了一声。“做人不好吗？你要去羡慕一棵树。”这可是皇子呀，含着金汤匙在锦绣堆里长大的皇子，怎么还去羡慕一棵树。

夏灵均摸了摸自己心口上缠着白布的伤口，“做一棵树应该不会疼吧？”

“子非树，怎么会知道它不疼？划一刀，它也是会流血的。”墨清漓顺着夏灵均的手看向他的伤口，皇子殿下是有多怕疼，果然是被宠溺过度的宝贝疙瘩。

“那它一定也没什么烦恼，可以自由地长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在风里飞扬，沐浴阳光，不需要依靠谁，也不需要背负谁的期望，开心时发芽，不开心时落叶。

墨清漓皱了皱眉头。“天无降雨它便缺水，人若缺木材它就要被砍伐，有无数个小苗曾经被播种，但不是每一个树苗都长成了巨木。灵均，你有心事？”墨清漓伸手摸了一下小皇子的脑袋，这小孩看似快乐单纯，装了一副纨绔样子，实则心里藏着一堆事儿。

“那做一棵墙头草好了，躲在大树下面。”夏灵均没有正面回应他的提问，还在继续自己对下辈子的妄想。

墨清漓收回了手，无奈地笑了一下。

夏灵均还在自己絮絮叨叨。“或许做一根草也不幸福，如果我是一粒种子，肯定不想发芽。”说罢他垂下了头。

“不发芽就永远也看不到外面的阳光了。不过，不管是想做一棵大树，还是想做一棵小草，你都没得选择了，你今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皇子。悲哀愁忧则心动，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你身上有伤，不宜忧思。”墨清漓没有追问他忧思的原因，但尽力地安抚他了。

夏灵均被对方戳中了心底的软处，从石桌上捡起一枚从树上掉落的枯叶，笑着说：“秋天到了嘛,每逢秋日悲寂寥。”他的笑意里未达眼底。

他抬头远眺群山，打趣着转移话题：“墨兄这隐居之处真是个好地方，就是神仙也羡慕。”

第七章 把人救回来养着，大抵是见色起意

待暗卫苍狄找到夏灵均时，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

这日，夏灵均与墨清漓像往常一样晚膳后到小屋附近的瀑布旁走一走，消消食。夏灵均在一块石头上看见了暗卫留下的记号，便心下了然。

入夜，四周静谧地可怕。

夏灵均走到屋外，对着树丛中轻声唤道：“出来吧。”

夏灵均从小到大的贴身侍卫苍狄闪身出现，向夏灵均行了一个跪礼。“属下见过殿下，属下来迟，让殿下受苦了。”

夏灵均抬手示意对方起身，属于一个皇子的气度和矜贵在此刻展露出来了。“无碍，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苍狄将一份信封呈了上来。夏灵均挥了挥手，苍狄便隐入了墨色中。

墨清漓注意到有人出入，便起床查看。走到夏灵均门口，看着里面微微闪烁的烛光，迟疑了一会，最后推门而入。

床上的夏灵均倚靠着床头，闭着眼睛，单薄的身体在冬日的午夜显得格外孤寂。

墨清漓皱了皱眉头，伸手摸了摸夏灵均冰凉的手，便将夏灵均的手塞到了被子里，准备离开。

夏灵均却拉住了做完一切的墨清漓。

“嗯？”墨清漓从呼吸声就知道他没睡着。

“墨兄……”夏灵均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墨清漓自恋地觉得对方在冲自己撒娇。没办法，身为一个断袖，本就心术不正，夏灵均看墨清漓是个美人，墨清漓看这个娇贵的小皇子也觉得可爱漂亮得很，不然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多管闲事把人救回来养着，大抵也是见色起意吧。

“怎么了？”墨清漓回他话也很温柔，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询问着，虽然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但是若是他的属下和仇人们看到了肯定都直呼见鬼了，这还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

“陪我说说话呗。”

这一定是在撒娇了，墨清漓耐着性子问他：“你想说什么？”

“……不知道。”夏灵均确实心里藏着很多事，但是，眼前这个人？是可以谈心的吗？他陷入了沉思。

墨清漓不觉低笑出声，夏灵均也不恼，就只是拉着他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夏灵均才问到，“很久之前就想问墨兄了，这山中小院也不似长住之所？墨兄家在何方？日后登门叨扰，还望墨兄不要嫌弃”

“何来的家，不过是一个人，四处流浪罢了”天涯孤客，倒也气质相符。

夏灵均睁眼看他，此话题过于沉重，不忍心问。便不再开口。墨清漓伸手摸了摸夏灵均额头，轻声哄到，“冬日冷，快睡吧。”

夏灵均没有睡着，但顺从地闭上眼睛，不再作声。

不知从何时起，屋外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轻盈洁白如羽毛般，飞入这片群山。

待到第二日夏灵均醒时，听到窗外传来打斗的声音，夏灵均急忙套上外袍往院子里跑去。

夜里下的雪已经在屋檐上，长青的松柏上，枯黄的草地上堆积。明晃晃地反光让夏灵均一下子看不清楚，待到缓过神来，循着兵器相接的声音，朝着小院门口走去时，看见了在空地上打斗的墨清漓与苍狄二人，但明显苍狄处于下方，只能被动防守，毫无还手之力。

“住手！”夏灵均观察了片刻，才喊到。

闻言，墨清漓收了攻势，慢慢地转过身来，嘴角噙笑道：“昨晚便觉院里进了小贼，晨起一看，果真，见这人不怀好意藏在院外……不过，看这架势，夏小公子认识？”

苍狄退到一旁，不言语。

夏灵均心虚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对墨清漓道：“这是我的护卫，前几日刚寻到这来。”实际上是自己夜晚悄悄放了信号让人寻来的。

偷偷寻来？墨清漓对此说辞那是半个字也没信，这孩子半夜偷偷爬起来放的信号弹，山谷静谧，他当自己聋吗？

“哦……既是你的护卫，怎么让人待外面？”

“是我思虑不周。”暗卫不都是在暗处的吗？夏灵均心里悄悄想到。

“既然是护卫，那顺便帮我到山下的桂花楼取今日的午饭吧”说罢随手扔给了苍狄一锭银子。

苍狄接到银子，没有挪动脚步，看向了夏灵均。

“怎么？不愿意，挨饿的可是你的主子？”墨清漓调侃道。

“去吧。”见夏灵均答应了以后，才施展轻功向山下奔去。

“你这护卫，有点意思……可信得过？”

“听说，苍狄是父亲留给我的……自小看着我长大，应当是忠心”说这话时，夏灵均眼神落寞，语气里夹杂着温柔与遗憾。随后又笑道“不过，墨兄明察秋毫，恐怕早就知道他在外面了吧。将人逼出来，恐怕就是为了找个跑腿的吧。”

“嗯”雪天路滑，对普通人而言山路极为难走，待店小二将饭菜送到山上，恐怕早就冷了。

居然厚颜无耻地承认了，夏灵均心里腹诽道。

二人看着苍狄渐远的身影，墨清悠悠道“你这骗人的功力，恐怕还得练练。”

“其他人也用不着我费心哄骗，骗你又骗不到，真没劲。”

苍狄便也理所应当地住在了这里。

几日后，苍狄忍不住催促夏灵均离开，他怕节外生枝，自己应付不过来。

“公子，何日回去？”苍狄立于一旁，恭敬地询问着坐在桌边的夏灵均。

“不急。”夏灵均手里捏着一张纸。没看见你主子我受着伤没好吗，夏灵均内心为自己找着借口。

“陛下那边？”

“我自会修书一封，你找人送进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