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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门主捡了个宝贝+番外(17)
作者:桐华影微月 阅读记录
“我家在荻州,醴泉城,因为城中处处有甘甜的泉水而得名,一家人,过得还算幸福吧。但我六岁时,一伙草原上的贼寇,洗劫了醴泉城,我和弟弟都被他们掳走了,但途中走散了,我辗转去了很多地方,再后来,我回家的时候,发现全家都被灭门了。”
墨清漓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既然能活下来,那自己的弟弟也能活下来。
那伙草原上的贼寇,其实,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游牧部落,他们不种粮食,冬天来临之前就到各处烧杀抢掠,富饶的醴泉城,就是他们那个秋季的目标。
墨清漓的父亲,是醴泉城的城主,作为带头抵抗流寇的一城之主,自然是流寇屠杀的首要对象。
那伙人破了城门后,就冲着他们家而来。他和弟弟逃过死劫,却没逃过生离。
贼寇不懂什么叫可持续发展,抢完粮食和奴隶,杀了壮年男人,直接放火烧了整座城,在大火的熊熊燃烧中,曾经人人安居乐业,百姓丰衣足食的小城,沦为了历史中的过客。
或许,历史都记不住,那只是一个小城,一个几万人口的小地方。
他从那个部落里逃了出来,草原很大,他们分布在很多地方,在找弟弟的途中,又被人贩子抓了,卖到北方。他在北境雪原的冰天雪地里做苦力,靠着想象中母亲的微笑和要找到弟弟的决心,在一个又一个艰难的日子里活了下来。
那时生活过得颠沛流离,舒适和温暖,故乡和旧国,只能在梦境之中去找寻。
他在地狱里挣扎,成长为别人闻风丧胆的恶魔。
等到他有能力报仇,奔赴多年来魂牵梦绕的家乡,回到已成废墟的故国,醴泉城内黄沙漫天,再也没有甘甜的泉水和记忆中的人。
长大以后,连记忆都变得不真切了起来,好像童年那短暂的六年快乐,只是南柯一梦。
墨清漓在属下眼里,是一个强大到近乎神明的存在。
他以前,不可能跟其他人提过自己的往事,只是面对夏灵均,看着对方单纯的眼神,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仅仅几句而已,他还没办法做到滔滔不绝地揭自己的伤疤。
孤独是人生常态,能够找到互相理解和包容的知音,简直是痴心妄想。
但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很难学会接受命运的不公,总是想要寻找光和救赎。
墨清漓只是说了几句话,夏灵均心口却替他疼了很久,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过去,好像是别人的故事,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看客。
对的,看客。
夏灵均想起那个老道士的话,他已经自己走出来了。
夏灵均觉得,墨清漓跟自己完全不一样,他很强大,不光是武力值上的强大,在心志上,也很强大。
其实不用别人提醒,夏灵均当然知道墨清漓不简单,但是他总是笃定,墨清漓不是一个坏人。
夏灵均从墨清漓的语气和落寞的表情里,读出了悲伤,但没有太多的恨意。
墨清漓没有太多恨意,是因为,所有的仇人,已经被他亲手杀了。
这个无趣的世界上,既没有人值得他去爱,也没有人,值得他去恨了。
漫长的岁月里,需要去找寻生命新的意义。
第二十七章 不过是一条贱命哭什么
颍州处于叶城之东南,东接黎州,东部与涼国边陲相接壤,自南夏与涼国停战以后,颖州便一直作为两国通商之地,多年来贸易互通,商贾云集,极为繁盛。
颖州此地文风盛行,多有名士于此地设立私学,为士子游学之首选,故出了不少治世之能臣。
当年夏衍起兵,一路向北征战,于此处结交谋士云泱,拜为军师,自此如虎添翼。
夏衍于叶城定都后,命云泱分百官之职责,分权而治世。
云泱在借鉴了夏作为诸侯国的制度,又吸取了北启以皇族王族世代子孙担任官职导致贤能者难以实施报复的教训。
定好百官之位后,夏衍本想赐云泱丞相之位,谁知他自请去了奎州,后夏衍不忍,多次下旨,一年后方将其召回封为左相。
在叶城待了两年后,清州水匪猖獗,卫将军白梓皓请旨前去镇压,云泱请命随行,夏帝允诺。
不出半年,大捷,但云泱见清州此地百姓穷苦,不忍离去,自请留下治理此地。
那时边境多有敌国频繁来犯,白梓皓遂领兵驻守于此。
在云泱六年的治理中,劝课农桑、安抚流民、兴修水利、发展沿海商业,清州政治逐渐变得清明,也自此成为南夏国最为繁华的城池。
后二人回京复命,夏衍这次才终于把丞相的官印交到了云泱手里。
夏灵均三岁后,夏帝又命其亲力教导。
云泱于相位二十又三年,向来勤勉谨慎、赏罚分明,治国有方,六年前请辞回乡,一年前无疾而终。
离颖州州城外往东走约八十里处有一小城曰奚阳,此处有一片山脉名奚山,山谷中有一河流为奚水,相传奚山之深谷中有一神医隐居于其中,其后人常外出于各地行医,救死扶伤,声名远扬。
自然多有世人主动去奚山里找寻此族踪迹,然不曾有人找到过。
云泱故里正是奚山脚下的奚阳城,逝后葬于此,两年前其子云鹇自动辞官回乡侍奉父亲。
夏灵均心心念念执意要去的地方,就是云泱故里。
马车内,墨清漓与夏灵均二人正在下棋。
“奚阳?”墨清漓把玩着一颗黑子,从窗口向外看到了路旁的一块石碑,轻轻说到。
“已经到了呀?”夏灵均也探头过来瞧,原来这就是云相的家。
只见路旁一块白色大理石石碑立于基座之上,“奚阳县界”四个飘逸隽秀的大字立于正中,下方一行小字“泰和十三年立。”
看着石碑,夏灵均突然愣住了,叫停了马车。
二人从马车内下来,夏灵均走到石碑前,将手慢慢伸到了雕刻的“奚阳”二字之上。
彻骨的寒意从冰冷的大理石上传到他的手上,又从手上传到了心底。
夏灵均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群山,一片云雾之中,模糊可见几处村落,炊烟混着冬日的雾气,大地一片虚无,万物缥缈。
原来,就是这样的一方山水,养出了云相那般风光霁月的神仙人物?
“这是老师的字……”虽然很冷,但是夏灵均没有把手从石碑上挪开。
“云相?”夏灵均虽然对别人的故事不好奇,但自己的故事没少往外吐,这一路已经把自己那老师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了。
“嗯……”夏灵均的语气落寞,藏着化解不开的愁绪。
“好歹是一朝丞相,怎会为这种路边碑界题字,若是当地县官知道了,还不得供起来?”墨清漓不解。
“大抵是路过时顺便帮忙写的吧?老师本就是这种人,泰和十三年时他离开京城南巡过一次。何况老师的字没什么特色,一般人认不出来是他的……”
云泱的字写得端正,结构工整,但没有独立的艺术风格,他懒得练。
“那你怎就认出来了?”外面风大,墨清把夏灵均带回马车,一边走一边问道。
“我三岁时被皇爷爷逼着去书房学写字,那时连笔都不会拿,老师便手把手地教我,第一天写了不知多少个“玉”字……”
那年,夏灵均才满三岁,夏衍便一道圣旨传到云相府,让云泱日后费心辅导小皇子学业。
云泱无可奈何也只能领了旨,从此下朝以后便直接到了熟悉的东宫书房之中。
那时云泱抱着怀里的小团子,大手握着小手,一边写一边轻轻而缓慢地念道,“玉,石之美者,之所以贵者,九德出焉。温润以泽,仁也;邻以理者,知也;坚而不蹙,义也;廉而不刿,行也;鲜而不垢,洁也;折而不挠,勇也;瑕适皆见,精也……”
“不懂……”小夏灵均安安静静地把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放到云泱的大手里,也不闹腾,坐在小板凳上,让自己的手跟着云泱的手一笔一划慢慢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