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大家都会活着回家的。”夏灵均蹲下，递给士兵一块蜜糖。“嘘，我偷偷藏的，别让其他人知道。”

让大家知道他们殿下还随身藏着糖，影响不好。

士兵手里捏着那块蜜糖，看着走远的夏灵均和墨清漓，他们殿下人还挺好的，将军们都说先皇传位诏书立的皇储是夏灵均，怎么登基的不是他呢？

上面大人物的事情他想不明白，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蜜糖掰下一小块含在嘴里，躺在树荫下闭着眼睛回忆醉巷的酒香。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入夜，狂风起，南荣筠一声令下后，沾着油的火箭铺天盖地地飞进了四方关关城，漫天星辰下，火光如流星般落入了无辜民众的家中。

四方关内熊熊火光照亮了半片天空，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知道为何要打仗的士兵们在前方厮杀，墨清漓陪着难以安稳入睡的夏灵均站在高处看着发生的一切。

夏灵均突然抱膝蹲下，眼泪无声地砸到地上，没入泥土。

墨清漓也蹲下，将夏灵均抱进怀里。“乖，不是你的错。”他只是不想要别人想要的东西，有什么错？

“城池内的那些无辜民众，是南夏的百姓，城池外的拼命厮杀的双方士兵也是南夏的百姓……”盛世繁华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水中幻影，只是江山易了个主，便血流成河。

“我是不是不该答应他们。”夏灵均抬起头，眼睛浸润在水汽中，比夏日群星还要璀璨。

“不是你，他们也会去找别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比做待宰的羔羊好。”这些世家们起兵，需要一个由头和借口。

若是找不到皇子龙孙，随意找一个也能糊弄无知百姓。

但夏灵均是夏衍亲口承认的皇太孙，是他们追随的旧主之子，用他的身份做粘合剂，更容易些罢了。

“灵均，攻入叶城之后呢？你打算如何？”

夏灵均听见墨清漓的问话，将头低下看着草地试图装死，“我三叔人呢？他为什么不来把皇位抢走？”

夏明礼看着正常多了，正常的有心机，正常的爱惜名声做个伪君子，大抵不会像夏明德这般胡来，但是……他怎么就没抢过夏明德呢。

“灵均若是登基，大抵也会是个仁慈的君王。”墨清漓坐在了草地上，一把将夏灵均扯过抱在怀里，一只手搂着夏灵均的腰，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

“也会是个无能的傀儡。”夏灵均自嘲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是真的想让你去死

“报，四方关陷落！小李将军被擒！”张小明坐在御书房中，看见前方传来的战报，面无表情。

“张相，此事还得快些禀告皇上才是。”一旁的兵司上丞陈思说道，此人是夏明德登基后才提拔上来的。

“禀告他做什么？李家的二十万大军已经没了，老家伙手里的那两只廷卫军又调不动……陈思啊……你觉得，叶城剩下的几万禁军，挡得住北边的三十万大军吗？”张小明手边的折子已经堆积如山，他也只是随手将传令官的战报扔到了上面。

“那……可如何是好？”

“快些逃命去吧，别在这里陪昏君一起死了。”张小明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出的话却大逆不道。

“张相，你这话，是何意？陛下待你不薄，你怎可这般……”

“愚忠可不是什么好事，这城里大大小小的世家，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可都在盼着他死呢。”没有人出头的时候他们还可以苟且偷生，现在……他们就是最好的内应。

“为人臣子，怎可像你这般不忠不义！”陈思气极，当初就听礼司的人说过这个张小明脾气古怪不通人情，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如今看来，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唉，你不要这么执拗，适当的要学会变通。”张小明走到陈思身边，竟然还嬉皮笑脸。

陈思一掌拍开张小明伸过来的手，“我这就去秉明陛下，治你个大逆不道之罪。”

张小明摇了摇头，“来人，将陈思拿下！”

张小明话音刚落，门外的禁军进来押住了陈思。

“你！你抓我做甚？”陈思挣扎着，但他一个文官，哪里挣扎得过禁军。

“前线战士浴血奋战，陈大人竟然还私吞军饷导致粮草补给不上，是死罪，待我禀告陛下，再行发落。”

“狗东西，你混淆是非，不得好死！”

“陈大人瞎说什么呢，我只是……唯恐天下不乱罢了。”张小明凑近陈思，小声说道。

“将陈大人压入刑司大牢。”张小明开口后，陈司被押走了。

李家带走了二十万禁军，留在叶城的这些本是听皇帝号令的，皇帝放权给了张小明。

刑司的大牢挺热闹，关了不少需要皇帝亲自审问的要犯。

监牢房间有限，只得几人关在一起。

云鹇看着自己新来的狱友，有些疑惑，这人不是夏明德的人吗？

“陈大人？”

陈思还在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

云鹇从陈思断断续续的骂声中也听出了其中关窍，四方关失守不重要，双方之间不过是家事。

但云州陷落在重穆手里……南夏，要亡了。

云鹇盘腿坐在草席上有些感慨，他父亲为这个国这个君殚精竭虑一辈子，歌舞升平的盛世来之不易，但毁灭，只需要不到三年的时间。

其他人却是听到四方关失守的消息后大喜，南方的起义军中，有不少就是这些遭难世家逃出去的人，四方关失守，攻进叶城也就几日了，那暴君的好日子到头了。

四方关离叶城确实更近，但李氏的人带着最后的军队还在抵挡。

北启的军队动作更快，悄无声息地就摸到了叶城北门。

夏明德刚从宠妃的床上下来，才听到北启大军打入皇宫外的消息。

衣服都没穿好，就慌慌乱乱地跑来找自己的军师。

张小明住在摘星楼，就是于贵妃自杀身亡的那个摘星楼。

摘星楼位于宫中的东北角，是最偏僻处，也是最高的楼。

张小明高楼之上弹琴，穿着一袭寡淡的青衣就像最初去颍州时那般穷酸，手下是桐木做的七弦琴。

“张三先生！大事不好！”远远地便听到了夏明德急促的喊声。

“我知道了，大军已攻入城外”张小明不慌不忙，还在弹着一首悠扬婉转的曲。

夏明德见此，便觉对方定是胸有成竹才不慌不忙，忙问：“先生可有对策？”

张小明未说话，最后一曲终了。拿手帕擦了擦手，递给夏明德一颗黑色药丸，道：“陛下自尽吧。”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胡话？”夏明德一把推开张小明的手，这个混账东西在干什么！

“此毒发作极快，也不算痛苦，死后一把大火烧个干干净净，死得倒也算悲壮，史书也会大书陛下的壮举。”张小明说话慢悠悠的，带着他一贯哄骗夏明德的耐心。

“先生说是让我假死逃遁？”夏明德突然还自己有了主意，变机灵了一会。

“不，我是真想让你死。”张小明弯腰捡起被夏明德拍落在地的药丸。

“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夏明德勃然大怒！

“我说……你去死吧。”张小明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的重复自己的话。

“你这小人！都是你哄骗我造反，又什么都瞒着我……都是你害我落得今日的下场，若不得你害我，我做个闲散王爷，也能富贵一辈子，我先杀了你。”说罢便要去拔剑，只是这两年来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走路都踉踉跄跄。

张小明轻松躲过，笑道：“我的陛下，想做储君买通杀手谋杀兄长的是您？想要宏图伟业的也是您？至于残害群臣，广纳美人，这些，可都是您自己的手笔？我不过是顺着您的心意罢了。”

“你怎么知道！太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