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气喘如牛,声音也跟野兽轰鸣没什么两样,粗犷中掺杂着不怀好意的狞笑:“我平生最讨厌这种拐弯抹角的套路,要作妖就直说,想套路我?没门!”
船夫:?
船夫还没反应过来,忽然瞥见一个圆滚滚的拳头朝自己直直冲来。他躲闪不及,被打得眼冒金星,与此同时手指被人毫不留情地用力掰开——
巨人抢走了他手里的船桨。
船夫好像有点明白,这大块头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凭什么要丢掉我身上的东西?我看最占地方的家伙就是你!”
伴随着蛮不讲理的话语和张扬跋扈的笑,巨人伸出空出的右手一把抓住船夫衣领,将男人整个提起——
旋即径直把他丢进了秋天冷冰冰的河水里。
这什么鬼。
这家伙完全不按套路来啊。
岸边的陆银戈被这顿操作惊得目瞪口呆,倒是明川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这是《七个行囊》。阿姨在讲这个故事时告诉我们,船客的最优选择是直接把船夫丢进水里,别人的生死不重要,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吃亏。”
“那个大块头马上就要过来了。”陆银戈匆匆瞥一眼林妧,“咱们怎么办?”
“首先排除逃跑。就算跑得了一时,也会被追到天涯海角,不如趁现在解决他。”
林妧微微一笑,朝明川挑起眉头:“你一共向神灯许了几次愿?”
“一次。”明川轻轻皱眉,“但巨人和那艘木船都跟它处在同一位序,神灯没办法对它们直接生效。”
不管是“杀死巨人”还是“让木船沉入水底”,阿拉丁神灯都没有令其成真的实力。林妧对此心知肚明,轻轻笑了声:“既然不能直接干掉这些怪物……那我们就创造能把它们干掉的另一个怪物好啦。”
明川微微愣住:“另一个怪物?”
陆银戈没说话。只要一听她的语气,他就知道这家伙又有了新主意。
林妧总是能想到许多稀奇古怪的办法对付敌人,最过分的是,她会非常坏心眼地选择其中最富有戏剧性的、也最能戏耍对方的那一个着手实施,可谓满肚子坏水,唯恐天下不乱。
不知道怎么地,他居然有点替那个吭哧吭哧划船过来的巨人感到一丢丢担忧了。
*
巨人划船的速度很慢。
在今天之前,他从没亲手摸过船桨,因而此时此刻的动作别扭得像是手臂在抽筋。因为掌握不到技巧,即使他拼了老命舞动双手,木船也只能在河面上进行堪比龟速的滑行。
他满心气恼,好在河流另一岸的那几个人类并没有逃跑的意思,而是看戏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管前进得多么缓慢,他们之间的距离都是越来越近。
眼看已经行驶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巨人还没来得及洋洋得意地咧开嘴角,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原本平静无声的河流忽然发出哗啦一声巨响,等他顺着声音望去,居然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人从水里探出半个身子,脸上挂着诡异微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然后青年缓缓开口,放在水里的右手轰然上抬,举起一个真人大小的人形金块:“噢!划船的猛男哟,你刚刚掉进河里的,是不是这个金船夫呢?”
这是伊索寓言中的《樵夫与赫尔墨斯》,用更加广为流传的名字来称呼,则是《金斧子与银斧子》。
这个寓言传说家喻户晓,但非常遗憾的是,巨人先生对此一无所知。
巨人: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虽然金子的诱惑的确难以抗拒,但他清楚知道,要是这团硬邦邦的大金块被整个扔到船上,本来就脆弱不堪的木板大概率会被砸出一个大洞,自己也将因此落入水中。
于是巨人少有地拒绝了送上门来的好处,老实回答:“不是。”
赫尔墨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一直垂在水里的左手猛地上抬,居然又举起了个浑身白银的等身假人:“那,是不是这个银船夫呢?”
他做作的语气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听起来欠揍得厉害。巨人已经没有耐心与之周旋,语气不善地低声呵斥:“都不是我的!滚滚滚,别打扰我赶路!”
“既然这两个都不是,那你刚才掉的,一定就是……”
赫尔墨斯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剧本里,压根没理会对方不悦的神色。他心情很好,哼着小曲把两座假人丢进水里,然后双手同时从河中抬起,拎出来一个满脸茫然的中年男人:“是这个碳基船夫,对吧!”
体型如山的大块头与湿漉漉的落汤鸡面面相觑,巨人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