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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意犯上(85)

作者:半里知途 阅读记录
颜喻拍了拍林痕的肩膀,问:“我带你回乾极殿,行不行?”

林痕摇头。

颜喻看了眼林痕身后那张不知年岁几何的木床,被褥还算齐全,应该是杨喜知道林痕要来,派人整理过。

“那就在这边吧,”颜喻拉着林痕的手臂,把人带到床边,林痕还算乖巧,自己脱了鞋坐在床上。

林痕小心翼翼地抬眼,问:“你陪着我行吗?我不会做什么的。”

颜喻直视着林痕的眼睛,突然问:“你醉了吗?”

林痕下意识摇头,摇到一半突然停住,又认真地点头:“醉了,明天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所以能留下了吗?”

自欺欺人好没意思啊,颜喻想,但他还是选择了自暴自弃,点了头。

他在林痕的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脱了鞋,上床,和林痕面对面盘腿坐着。

两相对视却无话可说的氛围太过诡异,颜喻错开目光,正准备拿出玉佩,林痕就扑了上来。

压抑的哭腔一并传来:“颜喻,我骗你的,我放不下……”

放不下又能怎么办呢?颜喻也问自己。

他又后悔自己刚刚的心软了,长痛不如短痛,他明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来还玉佩,准备说些狠绝的话,同林痕断了关系。

可是他又一次的心软了。

他告诉自己要狠下心来,不然对两人来说都是折磨,他想把林痕拉下来,可耳后突然被什么烫了一下。

好像是泪,他听到林痕隐忍的抽泣声了。

他手不可控制地一颤,再一次失了力道,转而轻轻拍了拍林痕的后背。

“颜喻,我们可以和好的,我们的误会解开了,江因也回来了,至于浮华枕……我会找到舒览青的,他会有办法的。”林痕断断续续道。

颜喻终于还是揉了揉林痕有些毛糙的发顶,心道,是了,林痕把颜府内外的探子都撤了,所以不知道舒案已经来过颜府,帮他诊完了。

没有办法的。

颜喻心痛地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下嗓音,问:“你不是说自己醉了吗,醉了的人会问这些?”

林痕脊背一僵,慢慢退出颜喻的怀抱,他眼眶中还有发红的血丝,无措地看着他,嘴唇张合几次,只得道:“是……”

他不敢问了,再问颜喻就不想陪他演戏,也不愿意留下了。

林痕颤抖着垂下眼睫,闷声道:“我困了。”

颜喻说:“躺下睡觉吧。”

林痕听话地躺下了,很乖巧,等颜喻帮他掖好被角,就恋恋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床头的烛火被风吹得晃了晃,照得林痕湿润的睫毛有点亮,颜喻依旧坐着,手中攥着未及归还的玉佩。

长痛不如短痛,他又想起这句话,说得轻松,可真要如此做,也是真的痛苦至极。

他静静地陪着等着,等缠人的金乌跳上床,窝在林痕枕头旁安心睡下。

等林痕的呼吸变得沉稳绵长。

颜喻下床,把玉佩轻轻放在林痕枕边,离开了。

夜空像是被浓稠的黑雾彻底糊上,看不见丝毫星光,颜喻披着这样的寒冷夜色,出了宫。

从宫门到街市有一条长而宽的石道,此时无人踏足,静悄悄的,颜喻甚至都能听见自己脚步的回音。

他没想到,在这样一个万物沉睡的寒冷深夜,竟然还有人站在石街的尽头等着他。

他停住脚步,警惕地看着对方:“何事?”

吴名扯着嘴角笑,问道:“在下之前所说愿与颜大人共谋大事的提议,颜大人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69章 “但现在,不能说了”

“考虑得怎么样了?呵,”颜喻没什么表情地冷笑一声,道,“敢问吴将军,一个不知姓名真假,不知容貌如何的人突然找上门,说想和你一起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你会作何感想?”

吴名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笑开:“在下是否可以认为颜大人此言,是有打算合作的想法呢?”

颜喻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不再停留,继续往前走。

吴名笑意不减,晃悠悠跟在颜喻身后。

回颜府的路并不算远,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五步远的距离,没说话。

等走到颜府门前,吴名终于忍不住开口:“陛下近来如此挂心颜大人,不知这府中,可有陛下的人?”

前几天应颜喻的要求,刘通遣散了不少府中的下人,此时又是深夜,颜府门前也就只有一个打着盹的守门小厮。

颜喻径直往里走,等脚步将要跨进门槛时,才漫不经心道:“将军觉得呢?有或没有,将军想从颜某嘴里得到那一个答案?”

吴名歪着头听完,扯出一口白牙,没回答,绕到颜喻身前,先一步走了进去。

按理说就算是深夜,一品大员的府中也少不了下人走动忙活,可颜府却不是这样,冷情至极,像根本就没有人居住似的。

“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冷情的府邸。”吴名意味不明地感叹道。

颜喻也不以为忤,淡淡道:“冷清些好,等吴将军再来查抄府邸时,还能帮忙省些人力。”

吴名耸肩,道:“颜大人的这个玩笑可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颜喻领着吴名往书房走,半道碰见守夜未睡的方术,让他把江因叫醒,带到书房来。

吴名挑了下眉:“颜大人的侄儿找回来了啊,可喜可贺。”

进了书房,吴名极其不见外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颜喻什么也不说,拿出火折子将蜡烛一一点燃。

等火光足以照明人脸上的细微表情后,颜喻才盖灭火折子,转身看向吴名。

“深夜做客,颜某就不为将军备茶水了,”颜喻丢了火折子,盯着吴名的假脸一字一顿道,“为表诚意,江因回来的事我已告知,接下来轮到你这位无名氏了。”

吴名摆弄着手边的茶盏,不愧是上好的白瓷,轻轻一敲就能听到极为清脆悦耳的响动,他慢悠悠地动作着,想让颜喻先沉不住气。

可惜失策了。

颜喻始终都是好整以暇的样子,精致不似凡人的眉眼间是淡淡的厌倦,显然极其有耐心。

最终还是自己先按捺不住,他一错不错地盯着颜喻,手指在耳后探索几许,找到那个小小的缝隙,将假面撕了下来。

露出真正的面目。

他一直盯着颜喻,自然没有错过颜喻眼中浮现的错愕,可惜颜喻反应太快了,只一瞬间,就将其彻底隐藏。

“这应该是我与颜大人的第一次见面吧?”顶着真脸的吴名不自然地说。

颜喻冷嗤一声,道:“我可猜不出来吴大人这张脸好好时是什么样子,更不可能知道自己以前是否同你见过面。”

颜喻冷眼看着眼前这个或许不能称之为人脸的面容,丑陋疤痕遍布其上,像是刚被翻耕过的土地,坑坑洼洼的。

此人好像连鼻梁都是断的,软趴趴一坨肉坠在脸上,看得人越发不适。

更甚者,因为假面不透气,这人的脸已经肿起来,皮肉发白拧巴着,若是再加点水草,就活像是从河里爬出来的水鬼。

颜喻嫌弃地移开视线。

吴名被他的动作激怒,脸色扭曲起来,怒道:“我这一身烧伤拜谁所赐,四年前的那场火,难道不是颜大人命人放的吗?”

“四年前?”颜喻重复了一遍,勉强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一些讯息,他扯了下嘴角,道:“江公子血口喷人也要找个像样的理由,四年前那场火,难道不是你们自导自演,嫁祸到我身上的吗?如此说来,能被自己放得火烧成这般摸样,江公子的能力,颜某实在不敢苟同。”

颜喻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对方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颜喻毫不怀疑,若不是他还要和自己谈合作,以这人的疯魔的样子,应该已经扑上来把他撕了。

但好在自己有恃无恐,如此膈应膈应倒也能让自己爽快一些。

颜喻不欲听他如老牛般喘粗气,冷声问:“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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