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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意犯上(78)

作者:半里知途 阅读记录


“我做不到。”

林痕回得很快,几乎吼出来。

容迟沉默,走进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小巧精致的锦盒。

“四年前他想亲手刻了送给你,但病得太重,连刻刀都拿不起来,只好画了图样,托我找个师傅代做。”

容迟支着手臂递给他,林痕却不接。

“你应该想到了,这是四年前,他想补给你的生辰礼物,拿着吧,不要再让它在我这落灰了。”

林痕目光顿在锦盒上,犹豫良久,才慢慢接过。

珍重地打开,里面躺着一支木簪子。

簪身缓起缓伏,如波浪翻涌,簪头雕着一只卓然而立的鹤,鹤颈俯下,脑袋埋在翅中,似乎正在精心打理着雪白的羽毛。

簪子通身光滑,被封上木蜡,静静地躺在红布上,被今夜的月光照得微微发亮。

林痕鼻头发酸,他吸了下鼻子,指尖轻轻碰向簪身,什么都还没感受到就仓惶收手。

他闭眼,动作很快地合上锦盒。

容迟难受地叹了口气,说:“人都是被裹挟着往前走的,回不去,这个簪子本该属于你,拿走吧,当个纪念,往后,就别回头了。”

别回头了……

林痕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应下,他紧紧攥着小巧狭长的锦盒,步行着往回走。

小径崎岖不平,被月光照着的时候像条在粼粼地发着光的河流,不知道流向何方。

他记得这条路明明不长的,可为什么走了好久,还是走不到头呢?

实在太累了,他席地坐下。

星光一眨一眨地挂在天上,像无数个眯缝起来,嘲笑他的眼睛。

林痕看着看着,眼睛有些模糊,他想自己是不是流泪了啊,可手一摸,却是干的。

哭不出来。

因为没有理由。

命运弄人,躲不过避不开,矫情也好,不甘也罢,行已至此,无可挽回。

往后呢?

放手吗?

寥寥几笔,怕是要用血泪来写。

林痕垂下手,久久静默。

突然想起来,临走前容迟还对他说了句话。

是什么呢?他努力回忆。

哦,想起来了。

容迟说:“三日后,我会去见颜喻,你也来吧,记得藏起来,别让他发现。”

第63章 “若他想强求呢?”

三日后,颜府。

不知为何,今日的金乌特别暴躁,天还没亮就蹦到床上撒了一通欢,成功把颜喻闹醒后,又大摇大摆跑出了院子。

对此,颜喻颇为无奈。

早早起了床却无事可做,颜喻就陪着金乌来到后院的池塘边。

水里火红的锦鲤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金乌在跑到岸边盯着,眼睛瞪得滴溜圆,都快掉到池塘里面去了。

容迟是和送鱼食的下人一起来的,他先是稍显嫌弃地打量了眼体型快赶上寻常猫两倍的金乌,随后才慢悠悠走到颜喻身边。

“你怎么来了?”颜喻疑惑地问。

“我不仅被林痕发现了身份,就连老窝就被他翻出来了,”容迟摊开手无奈道,“既然都摊牌了,那也没什么可藏着的必要了。”

颜喻点点头,往桥下撒了点鱼食,看一群鱼争先恐后地摆着尾巴聚集过来,抢食吃。

“他可有威胁你?”颜喻问。

“这倒没有,”容迟摇头,“不过他问了我你中毒的事,我实话交代了。”

容迟说着,就见颜喻手一抖,半把灰色的鱼食就这样全洒进了水里。

鱼食又多又集中,鱼群疯了似的往中间挤,翻涌着塞在一起,看着让人不适。

容迟叹了口气,对颜喻道:“喂鱼多无聊,我陪你走一走吧。”

颜喻收回发愣的视线,转身,他顿了好久,才慢慢道:“我没对他说过我时日无多的事。”

容迟点头:“猜到了,我也没说,只是他知道了,看那笃定的样子,不像是猜的。”

颜喻蜷了蜷手心,没说话。

容迟在往前院走,路线挺明确,颜喻察觉到了,却没有提。

他静静地跟上去。

已是冬日,太阳高高挂着,却依旧照不暖周身,看这样子,似乎离第一场雪不远了。

还是围着院墙的里围走,鹅卵石依旧硌脚,容迟走在前面,见颜喻没有跟上,就停下来等。

颜喻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容迟一顿,他瞥了眼身侧的院墙,道:“听说,四年前的事,是你错怪他了。”

“他”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不知道,可能吧。”颜喻说。

容迟想了想,又道:“说实话,依我看,林痕是不太可能背叛你的。”

说着,他想到了什么,又说:“你还记得那个我和他都在的春节吗,除夕那晚你没回来,他第一次见我,就对我有特别大的敌意,我刚开始还想不通他脾气怎么那么冲,后来经过凭栏阁一事,我才想明白,他其实是嫌我给你找男宠了。”

颜喻不点头也不应声。

容迟叹了口气,转身背对颜喻,继续往前走,问:“你可有想过,若真是冤枉他了要怎么办吗?”

颜喻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走着,直到来到一枯树前。

是那天金乌出现的那棵。

他停下:“往事不可追,错错对对都没什么意思,我可以道歉,可以赔罪,但也仅限于此,回不去的就是回不去,强求不得,我也不欲强求。”

“若他想强求呢?”容迟追问。

小道中央有一截枯枝,孤零零地躺在地面,或许是今早下人偷懒,没有及时清扫。

颜喻上前一步,没什么表情地将其踩断。

“咔吧”一声脆响,在连呼吸都很轻的当下,实在是突兀至极。

颜喻脚挪回去,他低头,看断成两截的枯枝,无情道:“断了就是断了,和这枯枝一样,没有经络相接,也不是藕断丝连,无论谁强求,如何强求,它都变不回从前的模样。”

容迟沉默下来,许久后长长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希望他也能明白吧。”

颜喻抬头望高耸的树木,黑压压的枝桠盘根错节,这一枝连着那一根,那一根又碰着另一头。

理不清的,还是从根上砍断为好。

颜喻说:“但愿吧。”

这一次,过了好久,他才又开口,道:“我累了,回去吧。”

容迟看他身形有些不稳,走上去扶他,却被他摆摆手,拒绝了。

两人拖着步伐往里走,一步一步,沉重如灌了铅,等彻底远离那条小径,容迟才苦笑一声:“你都猜到了?”

颜喻觉得有些冷,他把手缩进衣袖里,苦涩道:“我都不知道,他选在那,到底是想还是不想让我猜到他在。”

“大概是想的吧,有些话当面说太残忍了。”容迟回。

“或许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容迟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哈,我发现我们俩人的感情之路都特别坎坷,我与那人早早闹掰,分离十年不知对方生死;你呢,这重逢来的,还不如一开始就此生彻底不复相见呢。”

颜喻转过身看他,面露疑惑:“感情之路?”

四字咬在舌尖,好陌生。

容迟点头:“颜喻,你喜欢他。”

容迟语气太肯定了,一时间竟让颜喻陷入迷茫,不确定地反问:“我喜欢他?”

“不是吗?”

颜喻摇头,说:“不知道。”

容迟愣了一瞬,无奈道:“你若不喜欢他,干嘛拿那么重的话逼他离开?总不能是长辈关心后辈吧?”

颜喻抿着发白的嘴唇,没有说话。

容迟见状叹了口气,道:“颜喻,我现在很认真地问你,若江因没有失踪,你知道自己误会林痕后,会怎么做?”

“既成之事不可改,这个假设不成立,没有思考的必要。”

“好,那换一个,”容迟说,“若江因找回来了呢?”

会怎么做呢?颜喻也问自己。

他与林痕,无论爱恨都过于浓烈,二人关系注定归于极端,没了仇视的理由,那只能走向另一个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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