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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意犯上(31)

作者:半里知途 阅读记录


就是清理起来有点麻烦。

后来他时不时在这吃顿饭,林痕也有了常备食材的习惯,也正是因此,内务堂也不敢再苛扣这边的吃食。

“不能算懂,只是做得次数多了,有点经验。”林痕说着,脚踩住一根稍长的木棍,一手用力将其掰成两段,然后将短一点的那段扔到火中,接着用一根看着烧过很多次的木棍在锅底搅了两下,让火烧得更均匀。

很熟练的样子,颜喻心想,反正要是他的话就直接一根塞进去,等前面烧完了后半段自然就可以推进去了。

林痕回头就看到颜喻正若有所思地盯着锅底,很轻地笑了下,把手中的另一半木材往前递了递,问:“还是有点趣味的,大人要不要试试看?”

颜喻瞟了眼林痕带着笑意的眸子,应该会是很新奇的体验,他的确挺想试试,但还是矜持着没有动。

林痕见状嘴角划过一丝淡淡的无奈,两人相处快一年,他也从中摸出了点规律,此人位高权重是不错,却和朝中迂腐的老臣恰恰相反,颜喻其实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只是碍于身份和处境,他必须摆出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样子,因为只要他暴露出哪怕一丝的弱点,朝中那些虎视眈眈的东西就会咬住不放,直到把颜喻从高位上拉下来撕碎为止。

他看得清楚,颜喻只有在面对亲近信任的人的时候才会卸下防备,比如江因比如容迟比如刘通。

至于自己,勉强沾上一点边,有时候能窥探到对方矜贵傲娇偏又好哄柔软的一面。

像只矜贵的猫,爪子很锋利,挠人也疼,可若是哄好了,它就会咕噜着翻个身,容许你揉一揉软乎乎的肚皮。

“那大人可以先帮忙照看着火势吗,内务堂送来的肉是一整块,我得去切,然后再把菜洗一洗,若是等粥好了再去可能会太晚。”林痕说着,摆出苦恼的神情。

颜喻垂下眸子,看了眼林痕手中的木材,顿了片刻,接到手里。

“谢大人,”林痕适时出口,“看着火小了就往里放些柴火,火大的话就停一停,把柴火往外抽点或者用那根棍子捣几下。”

颜喻顺着林痕的指示看过去,矜贵地点了下头。

“那辛苦大人啦,我去准备要用的食材。”

这话倒也不是说辞,他快步进屋,用最快的速度把东西准备好,回来时就见颜喻正对着锅底皱眉头。

而不远处有一抹黑影,在他看过去的瞬间闪到了墙后。

是传消息的暗卫。

应该是要紧的事,不然不会追到这儿来禀告,林痕眸色暗了暗,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蹲在一旁摘菜,没有往前靠。

“你是几岁学会的做饭?”颜喻依旧专注地盯着火势,头也不会地问。

“应该是……十岁左右吧。”林痕想了想道,时间太久远,他都有点记不清了。

“十岁,”颜喻重复了遍,“你那时候有灶台高吗?”

好直白的疑惑,林痕抬头,看坐在矮凳上和灶台差不多高的颜喻,回答:“差不多吧,我记得当时要搬个凳子站上去才能看见锅里的东西。”

陆伏烟疯的时候,他还没有八岁,刚开始林修溯的态度并不明显,下人揣摩着,不敢真对他们不敬。

没过两年,他们母子就被彻底放弃,下人最会见风使舵,又因为他母亲精神不稳定,都跑得远远的,后来见捞不到油水,又开始落井下石。

刚开始他还会争,只是他每争一次,那些人就会报复到陆伏烟身上,他做不到时时看护,就只能忍辱吞声。

“……当时的处境很不好,就只能自己摸索着弄,食材是当了我娘的嫁妆买的,做出来的东西很难吃,不是太生就是糊了,好在能吃。”

摘好菜,用井水淘了两遍,林痕挪到颜喻身后,看了眼锅底的情景。

火苗缩成小小一簇,渐渐微弱。

颜喻手中拿着木材,却不放进去,他跑神了。

是因为刚刚暗卫传来的消息吗?

林痕心绪一沉,打起精神道:“大人或许不知,我第一次炒的菜是白菜炖肉,肉是卖菜的大娘看我可怜送的,很小一块,我拿到后特别高兴,只想着终于能碰荤腥了,却忘了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熟,于是就把夹生的菜端到了桌上,一顿饭吃完,我娘还好,我的肚子却是疼了一整夜。”

正说着,颜喻扔下柴火转头看他,脸色被火光映着,蒙上层暖意,鼻尖不知何时蹭上了灰,很浅一个黑点,趁得皮肤格外白。

林痕抬手试探,颜喻没有阻止。

指腹很小心地蹭上去,抹掉,收手时抬眼,撞进颜喻黑沉似水的眸子里。

这眸色太深了。

不详的念头渐渐清晰,林痕苦笑:“当时我娘还安慰我,说比她第一次在战场上做得好多了,她说她当时在草地挖了几个挺好看的蘑菇,用火烤了烤就吃了,差点因此敲开了阎王殿的大门。”

可怜又有些好笑的故事,颜喻的反应却有些沉重,他道:“你娘是个很勇敢的人。”

在颜喻堪堪记事的年纪里,战乱不休,他听过很多遍陆伏烟的名字。

世人盛赞陆家将才频出,就连那龙凤双胎,也皆是不凡,儿子随父出征,早早就运筹帷幄。

而女儿,隐名埋名混进军中,赤手空拳战出英名,后来身份败露,皇帝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扬声高叹“巾帼英雄”。

之后诸事混乱不休,她也走出了自己想走的路,只是现在看来,终点并不尽如人意。

“所以……是我娘出什么事了吗?”林痕紧握着拳头,试探着问。

林痕果然很敏锐,颜喻没回答,只是道:“粥差不多了,端进来吧,菜就别弄了。”

颜喻端着米粥进屋,颜喻指了指房中唯一的凳子,对林痕道,“坐吧,有什么想问的便问。”

林痕没有坐,只是问:“我娘……她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还算可以,神志挺清楚的,只是……估计撑不过这个冬天。”

林痕手心紧了紧,反应不是很大,他知道陆伏烟的状况,明白颜喻派去的大夫不会不尽力,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太突然了。

“刚来的消息,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该告诉你,虽然很残忍。”

清醒着痛苦,总比蒙在鼓里浑然不知好。

“是这样的,谢大人。”林痕还捧着那个烫手的碗,却感觉不到痛,只有麻木。

颜喻摸了摸林痕的脑袋,叹了口气:“你娘的信这两天应该就到了,以后你们的信,我会派人专程去送,那样会快些。”

临溯到京城,传个信件至少要一个多月,若是颜喻派人,只要十多天就能送到。

这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谢大人。”林痕又说了遍。

饭没吃成,颜喻离开了。

林痕坐在凳子上,盯着莹白的米粥发呆,粥熬得比想象中好。

想当初他最第一次熬米粥的时候,生怕饭做不熟,于是一直往锅底添柴火,等察觉到味道不对时早就糊了。

本该纯白的米粥泛着黄,上面飘着炭黑的浮沫,都苦了。

当时母亲难得清醒,很耐心地安慰他,说“没关系,已经很好了”。

林痕把粥喝下去了,苦的,比当年糊得彻底的那碗还要苦。

之后一直等来信,盼了三天,终于等来了一封。

写信人却不是陆伏烟。

第28章 “这么迫不及待啊”

茶馆——

“……奈何天公不长眼,屋漏偏逢连夜雨,拦路贼一贯而出,将这书生盘缠缴了干净,身无分文呐,前路万里呐,诸位说这书生该如何进京,如何一展抱负啊?”

矮小桌案后,说书人抑扬顿挫,此时扶额叹息,面色为难,成功将堂下听客的情绪调动起来。

啪——

惊堂木落下,召回听客发散的思维,老人缕了把花白的胡须,手指朝半空重重一点,扬声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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