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叹了口气：“做臣子的，不言圣上是非。观察，我们且饮酒。”

王德看得出来，岳飞对事也是十分不满。只是他生性谨慎，又戒了酒，说话分外注意。

喝了一杯酒，王德道：“还是王宣抚这里好。立了功，必赏；战场上犯了错，必罚。我们做将军带兵的，不就想这样？凡事自己做主，少了许多麻烦。”

田师中“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看王宣抚这里好，可是大错特错！现在带兵的诸大将，只有王宣抚，官是他的最小，权力处处受限制。为什么？因为官家信不过他！若论军功，王宣抚封太尉不为过。可事实上呢？”

说完，冷笑一声，连连摇头，一副瞧为起王宵猎的样子。

田师中说的，众人如何不懂？只是话题敏感，大家都不提起罢了。所以田师中说完，众人都不理他，只是闷头喝酒而已。王德看向田师中的眼光，带了不屑。

岳飞道：“我们带兵大将，说到底，战功是根本。方今天下，王宣抚已经证明，火炮在战场上十分重要。以后前线打仗，若没有火炮，可说是寸步难行。我军中钱粮本缺，没有办法。你们可是不同，只等着后方的银子送上来就好。”

田师中道：“岳观察这话说得不错。有了火炮，纵然李成这样的名将，也是毫无办法。我听说由于出其不意，在中牟的时候，一炮就打断了李成的腿，因此不敌。我们有了火炮，再赢金军有何难处？”

王德道：“折彦质无能，在黄州让金军抢了火炮去。我听说火炮并不难造，我们有，金军也有。”

田师中摆了摆手道：“将军有所不知。火炮此物，讲的是心思灵巧。金人的长处是战阵上拼死冲杀，比心思如何敢跟我汉人比？他们纵然有炮，也不如我们。”

王德沉声道：“但愿如此。可我总是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田师中大笑道：“观察多虑了！只要我们把炮运回去，胜金人易如反掌！”

王德道：“但愿吧。这几年被金人打得着实窝囊。”

田师中弯下身子，神秘兮兮地对众人道：“而且你们发现没有？这次是诸大将得炮，其他军队没有人管他们。有了火炮的助力，诸大将的战力更强。到那个时候，朝廷就不必再看别人脸色。”

众人一起点头。

这次按照朝廷的安排，领到火炮的正好是诸大将，也就是朝廷的正规军。火炮到了各军，正规军与地方军队的战力差跑进一步拉开。也就是说，朝廷的掌控力将大大增强，各地的地方部队更艰难了。

第769章 人间烟火气

把众人送走。看看月上中天，岳飞对徐庆道：“听说洛阳的晚上极是热闹，不输当年的开封府。你今天晚上也没有喝多少酒，陪我走走吧。来了洛阳这么久，竟没有晚上出去过。”

徐庆称是。

两人出了驿馆，顺着大路向北走去。现在洛阳的商业区是沿洛河分布，在驿馆的北边。越是靠近洛河，就越是热闹。路边有不少路边摊，有卖小吃的，有卖烧烤的，食客越来越多。

终于到了洛河边。看河上的画舫灯光点点，河边食肆众多，岳飞不由叹道：“前几年来时，洛阳如同鬼城一般。如今在王宣抚治下，一天一个样子，不知道繁华了多少！”

徐庆道：“是啊。如今天下残破，像这里一样的地方着实不多了。”

岳飞点了点头。信步沿着洛河边向前走去。

沿路有卖糖人的，有卖糖葫芦的，有卖甜糕的，各种小吃不一而足，纷纷叫卖。还有卖小孩玩具的，卖各种泥哨的，耍把戏的，卖艺的，各种各样的杂耍。

走不多远，就见前面围着一群人，对里面的建筑指指点点。

岳飞走上前，问一个老者：“敢问老丈，为何这么多人围在这里？这是要建什么？”

老者上下打量了岳飞一翻，道：“这是戏院，专门在里面演戏给人看的。就跟以前的勾栏差不多，不过这个戏院是在屋里，不知方便了多少。”

“戏院——”岳飞沉吟了一会。“这是个什么所在？”

“跟你说了，就跟以前的勾栏似的，专一在里面演戏的。”老者有些不耐烦。“听说襄阳那里，就有这样专门建起来的戏院。不过与这里相比，可就差得远了。”

老者说完，转身跟旁边的人聊了起来。

岳飞回到徐庆身边，叹了口气：“王宣抚着实好手段，连戏院也建起来了。这可不比以前开封府的勾栏瓦子，是官方建的，定然是十分热闹。”

徐庆道：“早就听说襄阳有这种所在。里面小说、曲子，应有尽有。而且还有一种戏曲，找一些生旦演历史上的各种人物，确实是非常热闹。”

岳飞四处打量一番，道：“王宣抚治下，确实比其他地方繁华多了。”

说完，信步向前走去。走不多远，见灯处挑着一个望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人间烟火”。

岳飞道：“听说王宣抚的治下，只要是大一点的城市，都有这一处人间烟火。里面专一售卖烤肉、烤鱼，卖的是各种果酒，是一处热闹所在。走，我们进去坐坐，看一看洛阳的人间烟火。”

说着，带徐庆走进了人间烟火的大门。

这里的人间烟火，是竹子篱笆围起来的院子。一进院子，是一张一张的小桌，配着小交椅。在旁边，则是一张一张的大桌子，配着椅子。再里面，则是用花卉盆栽围起来的阁子。

岳飞看了看，对徐庆道：“我们在外面吧。听一听周围的人谈些什么，了解一下洛阳的民情。”

唤过小厮，两人找了一张靠边的桌子，坐了下来。问了菜色，原来这里不只是烧烤，还有各种冷热菜。只是这里的菜，一律都是大火快炒，与其他地方不同。

岳飞要了一条烤鱼，配些肉串，再要一个凉拌菜，一个炒田鸡，要小厮快些上来。

小厮道：“客官，我们这里的烤腰子肥美多汁，咬一口满嘴流油。要不要来两串？”

岳飞笑道：“既是如此，那就来两串吧。收拾得干净一些，我受不了骚味。”

小厮道：“客官放心，我们的腰子最干净了。”

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向灶台。

岳飞看灶台那里，三个师傅一边擦汗，一边烤着各种食物。在他们旁边，五个灶台一字排开。灶火极旺，菜一下锅必然起大火。只要翻炒几下，一个菜就做好了。靠近客人的地方，则是切凉菜的。

仔细看了一会，岳飞道：“这里好生意！人间烟火，当得起这四个字了。”

徐庆道：“是啊，其他地方不见这里的烟火气。”

岳飞点了点头。

小厮上了酒。

因为岳飞戒了酒，上来的是葡萄酒。度数很低，酒劲不大，酸酸甜甜的极是爽口。

喝了一口气，岳飞赞道：“这是极好的！这种时候，正该喝这种。冰爽可口，又不担心喝醉。”

不一会羊肉串和腰子上来。岳飞拿起来吃了一口，道：“也难怪这里生意如此好。这里的肉食味道可口，用的食具又整洁，哪一个比得过他？王宣抚下的生意，还是赚钱的多。”

徐庆道：“是啊。如今各大将，哪一个不缺钱？只有王宣抚这里，兵多将广，还从来不缺钱粮。”

岳飞道：“军中不缺钱粮，就不只是钱多了。还需要带兵的将领能够公忠体国，不循私，那才行的。”

徐庆道：“王宣抚军中，倒是没听说贪财好色的。”

岳飞叹道：“你以为这容易吗？还是说，王宣抚的运气好，遇到的将领都能如此无私？不是的。这必须王宣抚本人有本事，有手段，才能做到。当今天下，几个人有这样的能力？”

说完，岳飞猛地喝一杯葡萄酒。

当今天下，除了王宵猎，还有一个岳飞。一样不贪财，不好色，一样手下将领能征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