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祥对店主人道：“主人家，你这里有什么面？我们走远路的，要能顶饿的！”

主人道：“我这里有上好的羊肉面，十五文钱一碗。”

施祥刚要掏钱，被胡六郎一把按住。胡六郎看着店主人道：“主人家，我们是到潼关去当兵的！不是说，这里一直到潼关，你们不收当兵人的钱？”

店主人上下打量胡六郎，道：“你们若真是去当兵，我不收钱也没有什么。不过，看你的样子，细胳膊细腿，身上没有二两肉，也去当兵？莫不是逛我？”

胡六郎伸出胳膊，把袖子撸了起来。道：“别看瘦，都是肉！我这一拳出去，没几个人受得住！”

主人哈哈大笑。道：“好，我便请了你们这一餐！也不知是怎么传出去，这几天只要是年轻人到店里，就说要到潼关去当兵。都不交钱，我生意怎么做？”

罗二郎道：“主人家莫烦恼。等打败了金军，你的生意好起来，也就不在意这几碗面了。”

主人家笑着摇摇头，没有说什么，招呼小厮给几人下面。

面端上来，几个人把头埋进碗里面，一顿猛吃。吃了大半碗，胡六郎抬起头来，抹抹嘴道：“这样吃面，总觉得差点什么。主人家，有酒么？不如再赏我们两碗酒漱漱口！”

主人家看着胡六郎道：“你这厮贼头贼脑，怎么看也不像个要当兵的。吃了面，还要酒喝，你看哪一个还如你这厮一般！再咶噪，把面钱一起付了！”

胡六郎小声嘟囔：“好小气的主人家！一碗酒值什么钱？”

再不敢多说。与几人一起吃了面，也没有付饭钱，沿着驿道一路向东走去。

晚上到了华阴县，几个人到城墙住寻块空地，买两个饼吃了，在那里谈天说地。议论着王宵猎军中如何，自己参军之后，必然是立功无数的大将军。等到天上漫天繁星，夜已经深了，才昏昏睡了过去。

此时已经进入夏天，有莹火虫在他们身飞舞，有不知名的虫儿在身边鸣唱。当然，还有讨厌的蚊子，不时被不知哪个人在睡梦中一巴掌拍死。

到了早上，几个人从睡梦中醒来。笑着闹着，互相拍打身上的露水。

胡六郎摸摸肚子。道：“肚子有些饿了。你们谁带着有钱，去买两碗馄饨喝。”

施祥道：“我们都不是富裕人家，哪里许多钱？还是去买几个饼路上吃。中午到关西镇歇一歇，晚上就能到潼关城了。我听人说，王太尉在潼关专门设了地方，到了那里就有饭吃。只要合了兵样，参了军，以后吃饭就不用钱了。”

胡六郎道：“都说穷家富路，吃得好一点怎么了？你们哪，太过小气！”

罗二郎道：“六郎，我们都是穷苦人家。这一次出门，家里最多凑几十文钱出来，许多用处呢。买几个饼，路上不饿肚子就好。真要说起来，你在家里的时节，一年才吃几次饼？”

胡六郎有些不高兴，鼓起嘴不说话。几个人不理他，去买了几个饼，拿着上路。

华阴已经离潼关城不远。几个人一路急行，中午到了关西镇，吃个饼到路边井旁讨碗水喝了，便早早上路。

走出几里，就见六七个少年坐在路边的大柳树下歇息。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走了很远，一身风尘。身上也是背着包袱，有的还要吃着干粮。

走出几步，施祥实在忍不住。回头对那六七个少年道：“你们也是到潼关参军的吗？”

少年听了大喜。一个挥着手道：“是啊，是啊！我们是同州朝邑县来的。你们是哪里来的？”

施祥道：“我们是华州华阴县的。真是好巧，不如我们一起赶路！”

六七个少年听了，急忙从柳树下站起来。拍拍屁投上的土，赶上前来。

为首的一个少年拱手道：“在下是朝邑新市镇人氏，姓郭名周。见过几位兄台。”

说完，把自己的人介绍了一遍。

施祥急忙回礼，也介绍了自己的一行人。

这些人渡渭河而来，出了关西镇，觉得累了在这里歇一歇。碰以几个同龄人，觉得兴奋异常。也不累了，一路说说笑笑，向潼关而来。

潼关不是市镇，而是一座关城。扼陕西和洛阳之间，是东西要道。

占领潼关后，王宵猎一边命令整修关城，一边大开城门，接纳陕西来的人。有愿意参军的，让他们参军的。不愿意参军的，愿意做农民进营田务，愿意经商的安排他们到州县。一时之间，这里热闹非常。

几个少年进了潼关城，见街道上人来人往，比路上见到的县城还要繁华。嘻嘻哈哈地挤在人群中，在这关城里转过来转去，一直到天黑也没见招军的地方。

施祥不由有些慌了。道：“都说潼关城里招人当兵，怎么我们打不见？难道是别人诳我们？”

郭周道：“人人都这么说，怎么会是诳我们？既然找不到，不如找个人问问。”

说完，左右看看。见路边一间卖包子的铺子，生意非常兴隆，买包子的客人络绎不绝。

走上前，郭周行个礼道：“主人家，我们是远道而来，到潼关参军的。怎么我们打了一圈，不见招军的地方。”

主人一边给客人装着包子，一边道：“每天来参军的人太多，这关城里太挤，他们到城外去招了。他们在南城门外边，你们走得快些，还能在那里吃晚饭呢。”

“原来如此！多谢，多谢！”郭周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伙伴一起向南城门走去。

关城不大，几个人快步而行，不大一会就出了城。只见南城门外面，好像集市一样地热闹。好多地方立着一杆大旗，上面写着几个字。只是几个人没有进过学，不认得写的什么。打个人问了，才知道那都是招兵的地方。

虽然已经开黑，大多数招兵的地方还是围满了人。施祥等人等了一会，才挤到前面。

一个招兵的军官坐在那里，看着施祥等人上前。问道：“你们是哪里人氏？为何前来参军？”

施祥道：“回官人，小的是华州华阴县人。这几年被女真人欺负得惨！听闻襄阳的王太尉军队厉害，一战斩了几万金军，必然是个能干事的。我们几人商量，一起来参军，打金贼！”

那个军官看了看几个人。数出几张表格，交给旁边登记的书手。对施祥道：“到那边登记名字。登记完名字，先吃饭，安排你们歇息。明天起来，再测你们身体如何。”

施祥转身对伙伴道：“是了，果然是这里！只要记了名字，就有饭吃了！”

第650章 大肚汉

晚饭是白面馒头，还有一锅有菜、萝卜、豆腐和猪肉一起的乱炖。刚蒸出来的馒头甜甜的，吃起来特别顺口。打上一大碗菜，另一只手用筷子串起两大串馒头，边走边吃。到吃饭的地方，胡六郎已经吃了两大串馒头。

罗二郎见了笑道：“六郎，你吃得慢一些。我刚才问过了，这里的馒头让你放开了吃，最多十个。只要正常人，谁能吃了十个馒头？你若是吃完了，再去拿几个就是。”

胡六郎一屁股坐下。道：“十个馒头算什么！若是不设限，我能吃二十个！”

施祥道：“你在那里吹吧！看你瘦瘦小小，能吃五个已是了不起，岂能吃得了十个！”

胡六郎懒得理他。把头埋在碗里，一边吃馒头，一边吃着菜，狼吞虎咽。

不多时，胡六郎馒头吃完，摇摇摆摆又去串了两筷子回来。其余几人看见，都像看怪物一样看他。

罗二郎叹了口气：“六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几年没有了爹妈，着实为难他了。多少年了，估计也没有像今天一样吃顿饱饭。不要吃太多充坏了，我们多看着他一点。”

施祥等人点头称是。

胡六郎根本不理睬几人，只是埋头吃饭。

饭吃完，胡六郎摸着肚子，站起来伸个懒腰。道：“直娘贼，许多年不像今天这样快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