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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蝉鸣+番外(20)

作者:一明觉书 阅读记录


岱渊问她:“那你呢?”

游照仪摇摇头,淡淡的说:“我不用。”

依照这个方式分好了皮毛和棉甲,众人也都没说什么,再加上游照仪自己都没拿,他们再有意见,也都只能咽进肚子里。

可是谁知宁酣一语成谶,在当天夜半最冷的时候,城楼烽火冲天,锣鼓齐鸣。

战报袭来,说叱蛮不再遮掩和胥真的联盟,两国的旗帜在队伍中交织,粗略估计,约有十数万人。

大军压境。

冷。

每呼吸一口气,都带着凌冽的寒气和血腥味,好似刀片一样的割开喉管。游照仪已经杀红了眼,握刀的手隐隐发抖,可还是在不断的策马向前。

十数万人。与定泓关两万人相比,简直是倾轧之势。

求援信号已经发出,但周边城池何时能来支援,也是个未知数。

还能坚持多久。

还能坚持多久。

下雪了。

白雪和鲜血交织,一片人间地狱。

第12章 摧眉折腰事权贵

(1)

宣芷与从出生起,就生活在洛邑。

每年逢年过节她和弟弟都会随着父亲去往京城,去看皇姑姑和皇姑父,她还有一个三叔和小姑姑,到了第四年,她又多了一个表弟和堂弟。

在她当时幼小而有限的记忆里,皇姑姑总是笑着的,抱着她说,这是我们宣家第一个孩子,然后和一旁的姑父说话。

姑父很漂亮,很温柔,他也很喜欢宣芷与,任由她在大宴上跑来跑去,然后一头撞进他怀里,于是她便每年都期待着年节,可以来京中看望姑姑和姑父。

可是等到她五岁的时候,她便不用期待了。

因为皇姑姑死了。

幼小的她还没明白死亡的真正含义,她就随着父亲,住到了上京,成了高高在上的宜光帝姬。

她问母亲:“姑姑去哪了?”

母亲听到她问,沉默了一下,眼里是她很久之后才看明白的不忍和沉痛,她说:“姑姑走了,去了天上。”

宣芷与又问:“那还会回来看我吗?”

母亲说:“不会了。”

一滴眼泪从母亲的眼眶中砸下来,砸到她小小的手心里。

到了七八岁的时候,她总算适应了上京的生活,渐渐明白了后宫为什么多了那么多不认识的漂亮姐姐,明白了为什么一个月再也难见到父亲几次,明白了身着华服忙碌的母亲变成了什么角色。

同时,也明白了自己成了谁。

明白了,姑姑为什么再也回不来了。

没事的时候,她就会看望皇姑父,这些年来,姑父变憔悴了很多,可在她眼里还是一样的温柔漂亮,还会给她讲姑姑的故事。

说姑姑十岁登基,励精图治,说她在她出生那年如何领着剑南铁骑,剿灭南羌,一桩桩一件件,在她心中播撒下了未名的种子,开出了宏大的花朵。

她说,她也想成为姑姑那样的的人。

姑父摸着她的头笑着说:“阿芷一定可以的。”

可是阿芷好像不可以。

十岁的时候,父亲立了弟弟为储君,她不解的问姑父为什么。

因为她记得姑父和她说过,父亲成为帝王只是因为他除姑姑之外的长子,并不是因为他是个男人。

她说:“我是姐姐,为什么父亲不立我为储君呢?”

姑父苦笑着说:“大约是你太像你姑姑了。”

……

渐渐的她明白了,父亲不喜欢她太像姑姑,更希望她像母亲那样,安守本分,困守深宫。可父亲越这样,她就越想证明自己。

勤耕不辍,焚膏继晷。

不曾有一日懈怠。

弟弟背不出来的诗句,她可以背出;讲不出来的策论,她也可以阔谈。

可母亲却劝阻她,让她不要锋芒太过,只会自毁自伤。

想要的,不能说。想说的,不能看。

可她偏偏心有不甘,想要与天争命,妄图握住天权。

要争。

只有争了,才能说出口,喊出声。

一直争到了十六岁,父亲想将她嫁人了,流水一样的世家公子从她面前过去,可她却说,她要像小姑姑那样招一个驸马,然后打仗做官。

父亲震怒。

镇国公主府早已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摁不下,拔不出,如鲠在喉,一触即痛,即便那是他的妹妹,是他曾经幼年时一直爱护、珍视的妹妹。

尔后,她便被父亲日日困守在宫中,等着他为她寻个从没见过的人成婚生子。

她反抗了很多次,逃跑了很多次,可不论怎么,都跑不出这层层的禁宫,于是她便每日在自己宫中读书、练武,希望有一天父亲能把她放出去,她到时自会证明,她并不比弟弟差。

可到不了她证明的时候了。

等她真正可以走出这禁宫的时候,便是要和亲叱蛮。

那把火,倏忽的被扑灭。

她哭了,也求了,向父亲低头,向所有人低头,可是没有任何用处。

小时候会把她放在肩头逗她开心的父亲,此刻身着龙袍,高高在上,目光冷漠的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物品,而不是他的女儿。

他喊着她冷冰冰的封号,说:“宜光,这是你的职责。”

她恨恨的攥紧拳头,想,她叫宣芷与,不叫宜光。

……

山水迢迢,离家而去。

母亲哭,弟弟也哭,可父亲站在城楼上,不曾发出一言。她想,最好,最好她的付出能换来中衢的安定。

换下中衢之衣,着了他族婚服。

她像个物件一样被送入叱蛮营帐,等着那个叱蛮新帝前来临幸。

陌生的营帐,陌生的语言,离家万里,孤身一人。

一个男人很快进来了,穿着叱蛮的芢直襟式短衣,高鼻深目,眼神像看猎物一样的看着她,然后用生涩的中衢语说道:“你是中衢的嫡公主?很漂亮,我是叱蛮皇帝,宗政和。”

他粗糙的手划过她的脸,捏着她的下巴,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夫君了。”

那一夜大约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回忆的噩梦,她躺在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上,像块肉一样被翻弄。

原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哭干了,可在男人毫不留情的对待中,依旧在黑暗中泪流满面。

她从来不知她心中能生出这么滔天的恨意,恨不能食其血肉,她恶狠狠的想,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要死在我手里。

很快,她就知道宗政和反悔了,应该说,他从没有过娶了中衢一个女人,就要议和的想法,知晓消息的那一刻,心中除了愤恨,竟还有一丝快感。

她真想看看父亲的脸,想问,你不远万里把我送来,就是要这么个结果?

她心中重新燃起那把野火,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她要回去,回到父亲的面前,问他这个问题,到那时,她要好好听听父亲的答案。

宗政和个有野心的男人,他不仅想要中衢,还想要崇月,想要东集,想要胥真。

而她,不会让他如愿。

半年来,她跟在宗政和身边看他打仗,战事不多,都是些小打小闹,有一次还吃了败仗,说中衢军队里多了好几个新人,一直打到他们主力。

这些事情他从不瞒着她,她来带的侍女、侍卫在他反悔后早就被他或囚或杀,她孤零零的一个中衢女子,在他眼里根本翻不出什么风浪。

过了两天,帐中来了一个异族人,看穿着应该不是普通士兵,在外间和宗政和用叱蛮语交谈,来了叱蛮半年,她也只能听懂一半,约莫是什么合力、你我一起拿下中衢的话。

等那人走后她便问宗政和,那是谁。

宗政和过来亲她,说:“是胥真的使者,我与胥真达成共谋,事成之后,中衢分他一半。”

他毫不避讳,笑着问:“你呢?你希望哪个城池,我送给你。”

她任由脱去她的衣服,淡淡的说:“我小时候住在洛邑,那就洛邑吧。”

宗政和很是满意,埋头在她脖颈上磨蹭,她便尽力使自己放松,克制,正如她这半年来每天做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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