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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明(629)
作者:冬三十娘 阅读记录
在没有天眼的如今,俺答如果和大明玩起草原躲猫猫,大明没多少好办法的。
明军的火力更强了,但更加倚重火器部队的明军,也就更比不上骑兵的机动性。
两个法子都有利有弊,这种时候,只有朱厚熜自己来做这个决断了。
也该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他看向了王守仁和夏言:“你们还漏算了一点,那便是朕。”
王守仁心头一动,望向皇帝。
朱厚熜站了起来:“不用分兵去夺官山、凉城。朕到太原,衮必里克就不敢动!”
夏言知道了皇帝的决断,沉默不语。
上次皇帝去宣府,博迪死在了落汗沟。
这次皇帝去太原,那便是对衮必里克的战略欺诈。只要消息传到河套,衮必里克就不敢轻易离开了,更不可能直接弃守。
杨慎则心里一喜:这样的话,西线只用假装有大动作,实际不用出兵。
“争取小半年时间就够了。传旨襄城侯、瀚海伯、镇安伯,先以宣大之力,出张北,尽逐永谢布。传旨武定侯及蓟辽总兵,整训将卒,准备出兵。告诉朵颜三部,想要永谢布的牧场,那就尽快出兵,阻截永谢布北逃之路。一旦建功,趁俺答与汗庭正交战,斥候北上纵火烧荒,让俺答更难过这个冬!”
为保土城、晾马台、猫儿庄这些去年新夺回的地方,宣大的粮草军资最充足,现在士气也最高。
朱厚熜看向了张孚敬与杨慎:“宣大现在就出兵,可以尽力支撑两个月的军需。后勤保障如何接力,便需要看你们了。朕先去太原,等捷报传来,便御驾至张北,复套事便交予抚宁侯、靖边伯,衮必里克仍不能去援。而朕御驾北征,既不进军,俺答便不能当即退走,也不敢轻易犯险来攻。”
他斩钉截铁地说:“这个冬,朕在漠北和将士们一起过!让俺答的战马牛羊缺干草,掉了膘,待来年春暖,再一举破敌!”
杨慎听明白了,无非让眼前数月内的压力稍小一些,但这压力会一直持续到明年的年底。
大明天子御驾亲征的威严,先用来压制住衮必里克不能离开河套,再用来鼓励北征的将士在寒冬漠北坚持住一个冬天,让俺答也投鼠忌器。
真正与俺答的决战,选在了明年春夏。
皇帝再次御驾亲征,而且这次要快。
决定一下,陆炳迅速紧张地动了起来。
镇安伯严春生心头一激灵,也迅速整备起特战营,从速出发去宣府。
皇宫之中,朱厚熜还有事需要安排。
这一次,他要离开的时间会很长。
大明已经有了太子,因此有太子为名义来监国。实际上的重任,仍旧托付给了六个重要的人:孙交、崔元、王守仁、杨慎、张佐、麦福。
在郭勋带着三大营主力离开后,麦福和被调回来的仇鸾共同掌管着剩余的三大营。
郭勋也开始打鸡血,这次可真的是封公的大功机会了。
刚刚从大同总兵卸任的他,在大同毕竟立过大功、有了战场历练。
嘉靖六年开始,大明多了那么多侯伯。眼下是要北征汗庭了,若一战扫灭,将来立功的机会可越来越少,京营中的将领恨不得早日开拔。
是北征,是御驾北征啊!
就在皇帝准备前往太原、李全礼和俞大猷刚刚得到了明确的军令之际,交趾安兴城东面海上的吉婆岛,一支船队抵达了这里。
莫登庸站在船头,默默地看着面前简陋的港口。
看似简陋,但这是从前几年田汝成来了之后,才开始建造的。短短时间,这里已经初成规模。毫无疑问,这都是大明皇明记海贸行的手笔。
最重要的是,现在这里有一艘巨大无比的封舟。
封舟前端的甲板上,翁万达凭风而立,静静俯视着远处那支船队。
“黎国主,阮将军,陛下对你黎氏宗室也是仁至义尽了。眼下莫登庸既然亲来参会,盼你们不要再恶言相向,徒起争执。若无大明王师相助,你们能不能剿灭他?若要大明王师相助,你们又如何负担得起王师南征军需?谅山三府,本属大明。莫要以土地人丁为酬,还想着劫灭莫朝了,大明并不图这里的田地人丁,只盼藩国安宁,百姓不再担忧兵祸。”
“……钦使放心,外臣明白。”
阮淦没资格说三道四,如果没有大明相助,他自己都没信心能光复一半国土,虽然后来他们翁婿其实也做到了这样。
而黎维宁这个傀儡,更是唯唯诺诺。
在翁万达身后,严世蕃一只眼睛瞄来瞄去,而后便留意着王学益在下面迎接莫登庸,并引导他登船。
“翁大人,到舱中候着吧?”
他开口提醒了翁万达,语气里还是有尊敬的。
不论如何,这位翁万达也是在制科中仅次于李默的人,如今更是以正四品的礼交部南洋外交司总司奉钦命驾封舟来巡视南洋。
交趾只是他的第一站而已。
封舟上有如同殿阁一般的舱室,此刻位于甲板这一层的舱室内,已经布置好了会场。
翁万达走进去之后,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
在他两侧,分别是捧着几道圣旨及钦差宝印、牌符的属官。
外面的舷梯上响起了说话的声音和脚步声,翁万达端坐如山。
等莫登庸走入了舱室,先看到的便是身着朱袍坐在那的翁万达,还有他身后的圣旨。
“外臣叩问陛下圣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亲眼看到莫登庸这样的做派,阮淦不由得心情复杂。
莫登庸既然大礼拜见,他带来的阮文泰等人,自然个个如此。
“圣躬安。莫大人,起来入座吧。”
一边是只来了黎维宁和阮淦翁婿二人的黎朝,一边是来了六人的莫朝。
翁万达看了看他们,缓缓说道:“交趾纷战不休已数年,如今也该有个了结了。你们都一心臣服,请封不断。”
莫登庸和阮淦沉默不语,翁万达也不管他们:“昔日交趾曾为大明布政使司,黎朝初建,大明册封黎利为国主。没想到百年未过,交趾便生内乱。自嘉靖元年以来,黎朝旧臣避祸至大明者,便有诸多再请设交趾布政使司、盼大明再宣王化之言。如今,陛下却只愿天朝与藩国、藩族能交通有无、密切情谊。”
“事已至此,大明若坐视不管,你们两家还要交战多久?交趾百姓何辜?陛下天恩如海,不忍见交趾生灵涂炭,故遣了本官南来,调停你两家纷争。”
说罢挥了挥手,令人在他们面前摊开一幅绘制好的新舆图。
“以此为界,止干戈,各安其民吧。陛下说了:舞刀弄枪,花上十年、二十年,纵然哪边最终胜了,交趾也必定十室九空,尸骨横于野。陛下知道你们都心有不甘,莫不如各显本领,治土安民。久而久之,民心所向,自然能看清楚。你们以为呢?”
“……陛下圣明。外臣上奏黎氏气数已尽,实非虚言。若非黎氏倒行逆施任人唯亲,官民怨声载道,外臣何以能无可奈何主交趾大政?如今,外臣也只盼交趾百姓安居乐业,奈何阮淦等贪恋权位,一意复辟。若交趾民心仍旧心向黎朝,彼辈何以只能抱头鼠窜?钦使明鉴。”
阮淦登时便想说话,但翁万达皱了皱眉:“这些话就不用再说了。你既然如此想,那便听本官宣旨。”
莫登庸再看了看舆图上刺眼的那一道线,低头离开了座位:“外臣莫登庸听旨。”
翁万达起了身,接过了第一道圣旨来,开始对两个跪下的国主宣读朱厚熜的旨意。
抛开冠冕堂皇的话不谈,意思很简单:划界而治,大明仍视交趾为一家,只在吉婆岛设一个宣交使馆。两家一为交趾北宣尉使,一家为交趾南宣尉使,都能与大明通商、往来。交趾两家治土安民成效如何,交趾宣交使年年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