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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明(609)

作者:冬三十娘 阅读记录


上承新法已经铺开的诸多思想,下奠大明百年制度之基。

朱厚熜看着他们,缓缓说道:“想必卿等也渐渐体悟到了,这国策会议,将来便是为大明定规矩、定律条、定计划、决议重臣人选的场合。国策会议之余,便是各司其职。今后,国策会议上席位只怕还会变多,像是没那么显要了。”

众人默默听着,那确实是这样。最开始哪有这么多人,现在参策也渐渐不是重要职位了,反倒像是一个必要的资历。

国务殿九人,是民政之巅。军务会议几要员,是军政之巅。一总辅,一总参,便是皇帝的文武两臂膀。

“但别因为参策不那么险要了,便轻视国策会议。”朱厚熜凝重地说道,“这里要商议的,都是区区一部两部,数员重臣不能确定的大事,是大明往何处走、天下臣民如何行止的大事。这里,更是关起门来争吵,再统一意见,即便心有不认同也需要遵从集体决策的地方。国策会议上稳当,大明便稳当。”

费宏目不斜视,他知道皇帝提醒的是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参策席位之争。

谁轻视了?大家都懂得很。能列席三年一次的大国策会议,是通往国务殿的第一级台阶。能成为在京参策里分量重的九卿,是第二级。最后一级,则是谁能综合资历、威望、年龄,成为文臣第一人。

现在的整个大明,四品以上,都在分别为了这三级台阶而战。

中秋节后到大国策会议结束之前,就是最后的决战了。

“别在私底下相争,误了差事。这段时间,还是多准备一些提案,到大国策会议上商议吧。”朱厚熜最后说道,“谁上来谁下去,终归还是要朕钦命。只要忠君用事,君臣便永如今日,团团圆圆。”

“轻松”的国策会议上,皇帝轻描淡写地敲打了一番目前的局势,又再次向他们明确皇帝本人对于重臣人选的绝对控制权。

而此时此刻,京城里诸王心里并不轻松。

今天中秋佳节,皇帝中午在前朝赐宴重臣,夜里在乾清宫赐宴宗亲。

京城诸王里,也只有一个睿王身份特别,他居于内城原先十王府一带的睿王府。

现在,已经长到虚岁十三的睿王和夏氏一同用着午膳。

午后,他们母子俩便要一同入宫了。

对那座紫禁城,睿王并不陌生。这么些年,他也是要入宫去进学的,他对皇帝很熟悉。

所以他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

“母后,无需过虑的。”

夏氏是先帝的皇后,她的封号并未剥夺,所以睿王可以称她为母后。

也正因如此,他这个藩王才显得最特别。

何况他曾有过被挟持作为旗帜反叛的过去?

何况他的生父也是因叛乱被圈禁到了凤阳高墙当中?

夏氏只轻轻嗯了一声。

后宫之中,孙茗忙得不可开交,不断指挥着张佐忙这忙那。

“那什么八百大甸的献女到哪了?”百忙之中,她忽然还问了这么一句。

“回皇后娘娘,到湖广了。”

孙茗点了点头:“把钟粹宫的偏殿提前准备好。”

有一就有二,孙茗身为皇后,忽然有些恍惚。

将来还会有多少?

第378章 北漠寒至

诸王都进京后,他们对于进宫其实已经不陌生。

每年大的节,总要例行入宫行礼拜见的。

崔元这个京山候、大长公主驸马都尉,如今在有军务会议之后也卸下了代表勋臣参预国策的担子,至少是一部分担子。

但他又挑上另一个担子:宗人令。

今天赐宴,不仅诸王要来,崔元和余承业、陆炳等人也要来。

他们仨早早地就到了午门外候着。

眼下,午门之外雁翅楼的墙下还在动工。那英杰碑林所划出来的两片区域里,从城外凿好的石碑会被送到这里然后立起来。从去年到现在,礼部和国务殿一同议定了有资格在此留名的大明英杰。

嘉靖朝以前的人且不说,嘉靖朝已经过去了十年,目前够格在这里留下名字的只有三人:杨廷和,杨一清,李瑾。

但李瑾也只有资格在雁翅楼下留一块碑,而不能像杨廷和、杨一清一样在正中的英杰殿里留下一个塑像——那里,是入庙之人的专属荣誉。

按照这个标准,那英杰殿之中,目前只有十九人,而且除开陪祀太祖朱元璋的十二人、陪祀太宗朱棣的四人,从那之后这历代大明皇帝之中,便只有朱祁钰有于谦陪祀。

仁宗、宣宗、英宗、宪宗、孝宗、睿宗,一个也没。

这就是为什么再开太庙之门之后,有那么多重臣盼着能得到这份尊荣,因此选择坚定地站在皇帝这一边。

今天,陆续到来的诸藩王在看到这些碑、仰望了一下英杰殿之后,也想到了这些。

太祖开国,太宗靖难,睿宗守国,那都是大明历史上极为重要的几个转折。

到了如今,陛下钦命肱骨之臣陪祀,显然也自认为大明正处于新的转折时期。

事实上也如此,要不然,他们这些藩王怎么会一改旧制、悉数入京?

午后,钟楼报时三声后不久,众参策从午门内出来,而后他们开始入宫。

内金水桥有五道。

中间那座桥,和午门的正门门洞,这条路叫御路,因此这座桥叫御路桥。

这条路除了皇帝,有一个人在一生之中能走着进入紫禁城一次,那就是皇后大婚入宫时。有三个人在一生之中能从这条路走出去一次,那就是每科会试的状元、榜眼、探花传胪大典后出宫时。

现在,藩王、国戚,各走各的路,各踏各的桥。

大明已经变了很多,但有些规矩没变。

诸王之中,睿王是年纪最小的。

诸王的地位没有高低,因此便只是按年龄来排序,睿王走在最后。

宫里一派节日气氛,但诸王的心情都很忐忑。

此刻,他们这些藩王从前朝进来,他们的王妃和睿王的母后则从后朝入宫。

到了乾清宫,他们知道后面的坤宁宫那边应当早就“热闹”了起来,但乾清宫这里井然有序。除了崔元与何勤等开始张罗着一些事,其余便安静且压抑。

乾清宫正殿前的院内上,搭好了戏台。正门前的云台上,也摆好了桌椅。夜里时,皇帝皇后及二妃诸嫔,太后、公主、驸马,再加上各亲王、王妃等人,将在这里齐聚一殿,用膳、赏月、听戏。

先叙亲亲之谊,再享亲亲之乐。

或者换句话来说:先宣威,再示恩。

谁都知道今年的阵仗比去年搞得更大,是因为前不久大赛场的事。

朱厚熜从养心殿那里出发,从月华门进入了乾清宫,面前是两队跪下参见的人。

“都起来吧,殿内看座。”

朱厚熜在黄锦的陪同下拾阶而上,入了乾清宫坐好在御座上。

等他们一一坐好之后,朱厚熜笑着问朱让栩:“蜀王是最早入京的。入京后,这两年还习惯吗?”

“……劳陛下挂怀,臣很习惯。京城之繁华宜居,远非成都可比。陛下许臣等祭日可入宫至奉先殿祭祀先祖,更是以前不敢奢求之恩。便是府中用度,陛下天恩浩荡,本色满俸,这也是以前不曾有的恩典。蜀王府一脉,既允行商又允进学,后辈子孙们无不称颂陛下英明。”

朱让栩乖得很,只讲好的,似乎没有坏处。

朱厚熜正色道:“懋仁,去年粮储号的收成,除了宗亲俸粮外,各王府应得分润津贴,如今也算好账了吧?”

崔元立刻回答:“回陛下,已经都算出来了。按例存留转运至各仓后,已经起运抵京。臣正待九月后便发送至各王府。”

“去年收成如何?”

“回陛下,粮储号得农学院和金坷垃肥厂所著,平均下来,亩产就比一般良田要高上三成。因有储粮以应军需之责,皇明记转运行及河运局也不敢怠慢,转运损耗都极力控制。所雇农夫交上来的粮食,交完田赋,刨除购肥、整修沟渠、转运及储粮开支,较前年大约多上一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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