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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明(539)

作者:冬三十娘 阅读记录


将旗飘扬下,李瑾当先大喊:“大同李瑾在此!今年出边墙烧荒的,就是老子!”

迫于山火,博迪的大纛不得不转移到山谷之间。

在这样的战场上,大纛一动,就代表着战局有变。

马窑沟方向传来的明军战鼓和呐喊声,让不少虏骑回头看了看西南面那个被山火照得暗红的山谷。

汉人追来得这么快,那么等一会呢?那个方向是不是也会响起呐喊声?

先响起呐喊声的不是西南面,而是东南面。

牧马堡距此不足二十里,朱麒嘶声喊道:“继续喊!喊得镇安堡的兄弟都听到,让他们能咬牙坚持!喊得鞑子胆寒,慌不择路!”

惊慌之下,有可能更加拼命,那就要让镇安堡的守军知道援军在路上,咬牙坚持。

也有可能是真的慌不择路,四散而逃,那么力量也将分散。而长城上,每隔一段距离毕竟还有守军。

现在,朱麒路过牧马堡时又多了五百号人,他们距离镇安堡还有将近十里,但个个都扯开了嗓子浪费体力。

声震数里,成为了事实。

这个声音,长城东面的博迪援军也听到了。

他们能怎么办?只能加快马步,想要尽早冲到镇安堡东面。

李瑾浴血厮杀,他已经听说了俞大猷的鸳鸯阵兵。

那种东西他不会,他只会勇猛地厮杀。

马窑沟南面,傅铎带领的人也开始接敌。

从赤城方向的大火从龙川河两岸蔓延开来之时,他是先率领大军想要攻破堵在那里的云川堡。

等博迪率部抵达云川堡东南时,已是深夜时分。

他们再进入通往镇安堡的山谷,烧了后路,傅铎只来得及打扫云川堡内断后的残余虏骑。

然后,又是一夜急行军,掉队了不少,他麾下这不足千五精兵,此刻在狭长的山谷内面临三倍虏骑的冲杀。

这条山谷很狭窄,宽只百余步。

傅铎的左手边,是他命人燃起的山火,现在他们也要顶着它带来的困扰。

但面向东南方的小山谷中,他却用被熏红的眼睛盯着将卒:“一辈子守边,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机会?北元之主就在前面!列阵!守好!天一亮,他们就再也没机会逃了!”

天,确实已经快亮了。

一整个夜里,都是山火和焚风,都是逃与堵。

军令?来不及了,每一个身处这战场周围的明军将领,都只能凭他们的本能来做决定。

现在,是镇朔将军、宣府总兵官傅铎身边兵最少的时刻。山谷狭窄,一旦军阵被冲破,逃无所逃。

什么利器?什么谋略?

此刻,是真正的狭路相逢。

但傅铎说得对,一心想逃的蒙古骑兵,能被这样有望真正堵住的机会太少了。

现在,阵斩甚至擒住北元之主的功劳,才促使他们的本能做出决定,刺激着他们用肾上腺素支撑了一晚上的急行军,让他们此刻依旧能忘记疲惫、疼痛,握紧手里的兵器。

这个道理对蒙古骑兵来说同样如是——他们为命拼搏。

拂晓之时,是博迪的部将先赶到镇安堡东边。

“忽热!忽热!”

长城内的蒙古骑兵听到了他们同族的咆哮,自边墙外传来。

“忽热!忽热!”

他们在边墙内士气大振,用呼喊予以回应。

但同时,这也促使他们更加坚定决心,只是舍生忘死地冲击着镇安堡。

“……三十七!三十八!”镇安堡的城头,严春生数着数字,眼里更多欣喜,“天亮了!找当官的打!”

他看见了北元之主的大纛,那杆旗立于镇安堡西南面五百步左右的山谷中间。

“你们三个,带一门虎蹲炮,跟我摸到南面山里!”严春生眼睛一亮。

特战营的人必须什么都会,之前的任务不需要他们来做这种事,但现在镇安堡里有炮。

“轰!”镇安堡内的守军,如今可以用炮瞄得更准一些了,打得更远一些,而非盯着冲到近处、挤得更多的虏骑。

“不必省着箭矢炮弹!南面援军马上就到,北面援军也在路上!再撑一两个时辰,即便鞑子掏破了墙,也要继续战!熊百户,你们三个百户跟我去东面增援,别让鞑子从外面破了镇安堡!”

在镇安堡内,何全安并没有接手防务,但他可以作为另一翼的指挥。

镇安堡东面,马蹄声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那个方向,是比长城内鞑子不会少多少的一支骑兵正在奔来。

镇安堡东西两边,立刻就将承受近两万大军的夹击。李瑾带六百人下山堵住鞑子从北面上山破边墙之后,镇安堡内的兵力此刻已经在两千以下。

激战一晚,死伤很多。

面对近十倍的虏骑,镇安堡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了,尽管援军正在路上。

现在每多守一点时间,明军的胜算就越大。

博迪同样懂得这个道理,凝神倾听一阵镇安堡东面的声音之后,他抽出了弯刀:“南面留一千咬住那边的汉人,其余人,随大纛冲锋!”

身为大汗,又岂能没有武勇?

他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号角动天震地,太阳渐渐升起,山谷和山顶间的风向正在变。

“还有多远?”

西南面的山谷中,李全礼与何勳等人一起到了一片开阔地域,这里东西向还各有一条山沟。

“过了这处墩台,就只有十里地了!”

“快追!”

他们的动静,也很快被蒙古散在南面的哨骑侦知。

哨骑飞快回报,博迪已经在冲锋的路上,留在后面准备堵截援军的,只有大半冲入马窑沟中想击溃傅铎部下的千骑。

还有时间差。十里地,李全礼他们想要赶到,再快也要一个时辰。

能腿软地赶到?立刻就战吗?

“卫护大汗!杀!”

这里,打得比黄崖山、井坪城郊要惨烈得多。

此刻能赶到这里的明军,无一不是真正的精锐。

傅铎身边,就是他最强悍的家兵、亲兵,也是他带来的其他将领身边赖以立足边镇的力量。

尽管总人数刚过千,还在消耗之中。

“咬牙顶住!”傅铎听见了西南方的行军呐喊,“赤城、云川的援军也已赶到了,不足十里!”

声音在山谷之间,能回荡得更远一点。

博迪同样听到了,但眼下还能回头吗?

最重要的时刻了!

这个时候,严春生只带着三个人,快速地奔行于镇安堡南面的山中。

博迪放的火,在西南面。

烧了一晚上,现在蔓延到近处了,但山脊交错,总还没有烧到镇安堡南面这个山头。

这样的山头,自然也是鞑子攻击的点,所以严春生绕得更远。

“快一点!再快一点!”

严春生拿着弓,麾下三人分别扛着炮筒、炮架和弹药,下了城墙之后却像是能在山间如履平地。

他们在这方圆不足半里的小山头上,沿着山腰的树林绕着圈。

奔行到山头南侧时,百余步之外的另一个山头上火势很大,树木炸响的声音如同鞭炮。

“当心脚下,这里很陡!”严春生说完又补了一句,“火烧不过来。”

有一个极为陡峭的小山谷隔开,除非风携着火星飘到这个山头,不然烧不过来。

就算烧过来了,那也还有一些时间。

仅仅百余步,他们又摸到了这座山头的西边。

在他们脚下不远处,就是从稍微低缓一点的地势源源不断扑向这个山头、希望从南面高处破了镇安堡的虏骑。

此时此刻,从高处看去,镇安堡东南西北已尽是敌军——原先压力最小的北侧,现在也被鞑子援兵从城墙外袭击着。

四个人都没有发出大的动静,严春生的部下小声问:“怎么办?严头,离大纛还有四百多步,也只能打一炮。”

“最多两炮。不要命的话,三炮。”另一人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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