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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明(295)

作者:冬三十娘 阅读记录


他带着的那剩余一哨人马压阵,却让这些将官直接冲上前去厮杀。

这些将官同样需要证明自己,也需要在这一场变故中有立功的机会。

现在听到张永这么说,已经过来听过旨意的各营将官齐声称谢,随后才奉命各归各营,安抚人马。

今夜还会不会有变故?

三千营的一千铁骑还在这呢。

回到了打扫好的中军大帐,徐光祚唏嘘道:“今天全赖张公公调度有方了。”

张永却向仇鸾拱了拱手:“幸赖侯爷增援及时。”

已经快二十岁的仇鸾稳重了不少,连忙回礼:“末将也只是奉旨行事。旨意及兵部调令让末将申时五刻离营,这个月内都镇守五军营助国公爷和督公行事,只是没想到张伟如此胆大,城守十营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大白天便敢抗旨。督公,今夜还是十分紧要,末将继续去巡营了。”

“有劳!”

看他兴奋地离开,张永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

也不能这么说,问张伟的那些话那么明确,脱不开干系的张伟会顺顺利利地被王佐先带走吗?

他看了看徐光祚:“国公爷,张伟他们被押回城,今夜虽然不会有多少人看见,但后面处置他们还是会引起轩然大波。咸宁侯虽然来得及时,但清点名册之下,应该还是逃掉了二十七人。崔参策可有对国公爷说过,后面怎么办?”

徐光祚苦着脸:“崔参策只说,你我重新整顿好五军营便可。张公公,这事只能靠你了,我在这住着便是。”

张永摇了摇头:“先拟奏报、请功吧。各军坐营官、参将、游击将军,还有功过要分辨。明日我安抚诸营,与兵部来人一起核查账目之事,就由国公爷负责了。”

勋臣没做出什么泼天大事之前,陛下确实不好主动问什么罪。

但既知道有什么沈文周之流在暗中联络,陛下和参策们只怕也不担心真走漏了什么风声。

勋戚及地方如何反应,那些事张永就操心不来了。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京营要时刻备战了。

五军营里都有一营敢哗变,地方上可想而知。

好在这一场变故下来,五军营会空出不少位置,陛下可以提拔信得过的勋臣武将进来了。

五军营外,陆炳骑马跟在王佐身边小声地问:“镇抚,我劝李叔先抓住他的,有功没有?”

王佐瞥了他一眼,虽然黑夜里看不太清楚,但陆炳缩了缩脖子。

“你好好历练着,打熬好身体,学好本领就行。你要什么功?你担心自己配不上陛下厚望才是。”

两个人是骑马走在前头更远的,王佐也不担心别人听见。

何况,陆炳也已经长到能办些小事的年纪了,终究会渐渐走入更多人视线。

王佐继续看向前方,淡淡道:“说来这沈文周也干脆,说了一大串名字,其中就有你平湖陆氏。这件事,你回去之后还是要跟你爹说说,让他拿个主意。”

陆炳点了点头:“他傻吗?竟这么快就招了。”

“傻?”王佐嗤笑道,“知道落到我手里,迟早得招,何必吃那些苦头?何况,这些人总以为把名字说得越多越好,这样陛下一听啊,反倒心里得估摸一下轻重。”

“那他自己也脱不开干系啊。”陆炳不明白。

“教你个乖。”王佐淡淡地说,“就好比那个李翔,他为什么不怕死?像这些冒出来的,都是那些精明的老家伙哄出来的傻子。那些真正精明的幕后之人,也大多是软骨头。锦衣卫里,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跟下棋一样谋篇布局,想让你看看这棋势很难。对付这些人,你就学广东的张孚敬,把棋盘抡起来砸他脑袋上就行。”

“……就是不讲规矩?”

“规矩还是要讲的。”王佐乐了起来,“你看,今天不就是来讲规矩的吗?你说,李翔的案子查到他们头上了,过来问问话,他们为什么要抗旨造反?”

“必是脱不开罪!”

王佐点了点头:“不对,你再想想。”

陆炳犹豫了一下,想了片刻,又摇了摇头:“我想不通。”

王佐哈哈一笑:“因为他们知道我们是来讲新规矩的,他们觉得讲旧规矩更好。继续跟他们下棋,那不就是照他们的旧规矩做事吗?两套规矩之间,只比拳头。”

陆炳似懂非懂。

所以王佐瞥了他一眼:“等你见识学问长够了,懂了这些道理,你再琢磨功劳的事。”

朱厚熜起床时,奏报已经呈入了宫中。

虽然还没厘清明细,但初步问了一遍的结果,五军营去年近三十万饷银,实发到兵卒手中的刚过一半。

这些钱,分配还不均。

勋臣武将喝兵血,这就是旧规矩,从上到下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杨廷和他们很怕,说军屯不能轻动。

京营里这些后来被选到五军营里的勋臣武将都敢这样,地方卫所呢?

烂肉是一直会有的,但怎么能因为将来依旧会有烂肉,现在就不开始剔?

参策们进了御书房之后先是一通衷心的贺喜。

朱厚熜笑着点头之后才依次看向崔元、王宪、姚镆:“朕说过三年内只关心国本、新法、京营。如今,国本无虞,新法和京营搅在了一起。定下的规矩,兵部督发饷银,哪些人负责的?”

第216章 兵灾血祸不详?

王宪果然先行请罪。

不光王宪,还有之前担任兵部左侍郎、如今担任户部尚书的吴廷举。

杨廷和、蒋冕、崔元、姚镆同样也站了出来请罪。

蒋冕是领办京营大事的阁臣,姚镆是协理京营戎政,崔元代表着五府。至于杨廷和……他弟弟杨廷仪是原先的兵部右侍郎、现在的兵部左侍郎。

费懋中被杨廷和“赶走”之后,新补为御书房伴读学士的正德十二年进士何鳌精神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虽然已经被张璧及顾鼎臣这两个前辈补过课,但京营是陛下推行新法的命根子,如今出了这等大事,陛下会怎么处置?

“陛下,既有此案,那反倒好办了。”

出乎何鳌意料之外,这帮人似乎只是例行请罪一下,而后杨廷和就说道:“若只是贪墨军饷,何至于抗旨谋逆?三法司严查下去,兵部经手之职方司清吏司郎中、员外郎、主事皆有罪责。陛下,职方司掌舆图、军制、城隍、镇戍、简练、征讨之事,事繁而官少。这件事查办下去,也只能警示一二。”

说完他就看着朱厚熜继续道:“历来旧制,兵部虽担负给养重任,饷银仍由统兵武将下发。名为督发,实难行之,尤其京营诸将,多为勋臣,五品郎中如何督之实发?”

“陛下既有明令,若谁阻拦,兵部不能上奏吗?”崔元不满地呛声,“武选司掌着天下武官铨选,杨阁老此言有代兵部推卸责任之嫌!”

杨廷和正色道:“臣非推脱责任。兵部铨选武官,也无法铨选到京营及各地重将头上。陛下,若要杜绝将官贪墨饷银之事,权属不明,则无从保证饷银实发至一兵一卒。”

朱厚熜开了口:“改军制不是眼前的事。眼前这桩案子,该查办的重点不是制度合适与否,而是武将与兵部涉事之人是否有心坏事。崔元说得不错,朕既有明旨,敢阻拦其事之武将,不履新责之文臣,那就都换掉,让肯听命用事的人上。”

李充嗣问道:“陛下,惠安伯张伟已有抗旨不遵、率众谋逆之实,臣该如何办案?”

御书房内沉默了下来,都看着皇帝。

是先暗中办理,还是宣扬其事?

李翔的案子先引出了惠安伯和郑家,现在张伟等人已经被锦衣卫带了回来,案子是由锦衣卫办还是由三法司办?

皇帝要不要公开表态,让天下都知道张伟之所以有抗旨谋逆举动都是因为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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