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泱看望顾灼华回来，瞧见院中堆满了酒罐，便知宋玉悲回来了。果不其然，她一袭红衣，睡在院中一株玉兰树下。

望泱还未走近，宋玉悲便睁开了眼。

“回来了。”

“嗯。师父为何不到屋子里去睡。”

日光漏进叶隙，落在她身上，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望泱不露痕迹地移开视线。

“不日就要回鬼界了，怕是要许久都要晒不到太阳了。”

“师父若是喜欢，何愁晒不着太阳。”以宋玉悲的本事，六界之中，想去哪就去哪，如何是鬼界能困住的。

“我让你告诉顾姑娘的事，你可说清楚了。”宋玉悲站起来，走到廊下的蒲团上坐下，望泱替宋玉悲斟茶。

“灼华已经知晓了，天眷涯昨日便让她试了嫁衣。”

宋玉悲抿了口茶水，眉头微皱，她喝不惯茶水，望泱却十分喜爱，“顾姑娘可愿意？”

“自是不愿，她一直想着拆掉鬼界的观音庙”望泱掀开茶盖，悠悠地喝了一口，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檀木矮几上，“师父所说的转机，是否是指明日。”

宋玉悲将盏中茶水饮尽，她没有浪费的习惯，“明日是最后一日。”说罢，便站起身，回来房。

望泱依旧坐在蒲团上，思考着宋玉悲的话。有心要多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这样的滋味不好受。

他闭上双目，回忆着几日前宋玉悲教授他的功法，开始修炼。

入夜时，天空中传来烟火炸裂的声音。宋玉悲推开房门，一旁的房门也开了。望泱着一身青绿色长袍，夜风吹起他的衣摆，似一株遗世独立的青松。

师徒二人看了眼彼此，仰头看向天上的烟火，是天眷涯宫殿的方向。

望泱出声道：“这是人界的东西，每逢佳节，大户人家为讨个彩头，都会放上烟火。数量较之今日却不值一提。”

能在无极宫中放烟火的人只有天眷涯，而天眷涯这烟火是为谁放的，二人都再清楚不过。

宋玉悲道：“若天眷涯投生到人界，在人界与顾姑娘相遇，未尝不是一段好姻缘。”

空中的烟火一簇接着一簇，漫天都是斑斓的色彩，烟气飘到院中来，宋玉悲被呛到，掩嘴低声咳嗽。

望泱转身往宋玉悲手里塞了个杯子，她本以为会是茶水，喝到口中，却是温热的水。

她抬首朝他看去，望泱佯装在看天上的烟火，并未理会宋玉悲的视线，只是耳朵尖红红的。

次日一早，宋玉悲起了个大早，今日新娘子穿的是红衣，她自然不能抢新娘子的风头，掐了个诀，红衣变为了蓝衣。

师徒二人来到殿中，魔尊登基大典与册封魔后一同举办，殿中自然布置得格外恢宏大气，喜庆异常。

宋玉悲扫了一眼来人，五界之中都有人来。

最显眼的莫过于站在殿门口的黑白无常，人家举办的是亲事，他们二人却连衣服也没有换，照旧是索人命的打扮。

“我过去说几句话。”宋玉悲对望泱道。

望泱看过去的时候，宋玉悲已径直朝黑白无常走去。他们的身份根本用不着猜，单看打扮，便知晓黑色衣服的那个叫范无救，白色的叫谢必安，是鬼界专门锁人命的黑白无常。

见宋玉悲走来，范无救与谢必安当即就要行礼，宋玉悲忙上前拦住他们，要不是鬼界怎么富不起来呢，以这眼力劲儿，怕是还要修炼数千年。

“你们二人怎么来了。”宋玉悲道。

“魔尊向鬼界递了帖子，我二人知晓爷在魔界，便顺道赶了过来。”范无救答道。

这范无救有副好相貌，那五官堪比人界的潘安，黑衣加身不显阴沉，反倒是显得俊朗无双，唯一的烦恼便是，每每到人界抓人，总要换个打扮。因为索命的时候，总会有些女鬼因为他长得太俊，舍不得投胎。

至于谢必安，则是个普通相貌，身量颇高的男子，宽大的白衣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宋玉悲扯了扯范无救的袖子，范无救立时明白过来，低声道：“这次只给了一块中等萤石。”

宋玉悲闻言，放下心来，嘱咐道：“一会儿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可插手。”

望泱坐在座位上，视线却一直看向宋玉悲的方向，见她与黑无常说话时，态度颇为亲密，脸上还带着笑意，心中莫名泛起一股酸水。

就在这时候，一直守在外面的相归进来了，打扮得十分人模狗样，扯着嗓子道：“大典即将开始，诸君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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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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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外，汉白丹陛伏延数丈，两侧回廊站满了前来观礼的宾客。震天的喜乐回荡在天穹之下，红绸飘舞，装点满殿的奢华。

大红花轿行在宫道上，宫道两侧，白墙深瓦，挂满红绸。一直行到大殿门前，抬轿的魔兵弯下脊背，缓缓放下花轿。

“下轿。”

顾灼华触目皆是红色，她头戴凤冠，金丝镶嵌的珍珠垂在脸前，珠串晃动间，露出女子耀如春华的姿容。

“殿下，抬脚。”一旁的红衣妇人扶住顾灼华的手，领着她踏过宫门。

曳地的裙摆缓缓经过门槛，顾灼华微微抬起头，瞧见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

锣鼓声此起彼伏，进入宫门的刹那，左手边一支队伍径直向她们走来。为首那人着红色描金喜服，戴十二旒冕，褐色眼眸浅浅映着日光，似世上最昂贵的宝石。

新人于宫门前撞上，天眷涯伸出手，日光下，那只手好似匠人手中最精巧的白玉雕件。

天眷涯掀起眼帘，看向他的新娘。

空气凝住了，顾灼华抬起下颌，却没有看天眷涯一眼，也没有将手伸出去。

众人见此场景，纷纷屏住呼吸，传言魔后并不情愿嫁给魔尊，今日一见，方知传言是真。

天眷涯也不在意，往前迈了一步，抓起顾灼华的手，牵在手里。

“无论你情不情愿，你今天都会成为我的妻子。”

顾灼华浅浅一笑，这笑不带任何情绪，“天眷涯，与一个不爱你的人成亲，你真的开心吗？”

天眷涯攥紧顾灼华的手，顾灼华吃痛，下意识皱起眉头。

“我爱你就够了，灼华。”天眷涯轻声道：“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开心些，我等这一天，等了三百年。”

顾灼华骂道：“疯子！”

天眷涯轻轻一笑，侧头看下顾灼华，“我是疯子，早在三百年前，我便疯了。”他贴在顾灼华的耳侧，似一条冰冷的毒舌，幽幽道：“失去你的每一日我都是疯子，只有你，才是我的救赎。”

顾灼华无力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话，都不会奏效。

鼓声仍在继续，二人随着鼓声，踩上汉白玉阶，迎着众宾客的视线，迈进宫殿。

宋玉悲站在一旁的阁楼上，俯视着下面的场景，整座无极宫都挂满的红绸，长风鼓动红绸，

发出“嗖嗖”声，遮住她的视线。

“一拜天地。”

顾灼华站在殿中，脊背挺直，天眷涯扯住她的手，往望泱的方向看去，“你是想让我杀了你的望泱哥哥。”

顾灼华抿了抿干裂的唇，不情不愿地弯了腰。

“夫妻对拜。”

二人相视，天眷涯眸中荡漾着顾灼华看不懂的情绪，像是灼热的烈火，要将她燃烧殆尽，她移开视线，与他对拜。

顾灼华抬起头的一瞬，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紧接着，无数的记忆扑面而来，天眷涯的身影始终出现在这些记忆中。

天眷涯见顾灼华步伐踉跄，面上闪过一丝担忧，他牵住顾灼华的手，“怎么了？”

顾灼华将天眷涯一把推开，嘶喊道：“不要靠近我！”

天眷涯盯着顾灼华，过去看她看他的眼神虽有恨意，但从未像此刻这般，恨意昭彰，恨不得吃他的人，喝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