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敲击墙面,检查格架,很顺利就在一个不起眼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沓信纸,皆是未使用过的。
与这些信纸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枚小小印章。
贺清宵把印章翻过来露出底部,赫然是一个变了形的“君”字。这就与周通遗留书信上的印记对上了。
可继续搜查,却没在书房中发现与人来往的信件。
贺清宵盯着手指上的黑灰,那是从墙角与书柜的夹缝中发现的。
他很快有了判断:章玉忱的书房中不是没有与人来往的密信,而是被烧干净了。
想一想章玉忱半夜逃亡,便知道当时处理信件的匆忙,按说书房会是一片凌乱,看来书房是章玉忱的妻子王氏过后收拾的。
又仔细搜查一番,没发现有用的线索,贺清宵带着信纸与印章回了北镇抚司。
“大人,章友明与章玉忱叔侄发生了激烈冲突。为防意外,把二人分开关押了。”
“起因是什么?”
“章友明一直痛骂章玉忱猪狗不如,章玉忱许是破罐子破摔,竟说出章友明之子是他害死的话来”
贺清宵默了默。
他猜测这对叔侄间有龌龊,却没想到如此惊人。
贺清宵先去见了章首辅。
不久前章首辅还是老当益壮的样子,此时却让人深刻体会到什么叫风烛残年。
他的发髻散了,脸也没有洗过,望过来的眼神浑浊无光。
“章首辅。”贺清宵开口。
章首辅眼珠动了动,惨笑一声:“老朽这种阶下囚,当不得贺镇抚使如此称呼。”
贺清宵淡淡道:“章首辅是建国前就追随今上的老臣,贺某不想对你用重刑,只问一件事,先皇后出事是你等在幕后推动吧?”
章首辅怔了怔,沉默好一会儿后问:“今上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怀疑?”
“庆王一方败露时。”
“竟然这么早么?”章首辅喃喃。
“章首辅。”贺清宵语气平静,意在提醒。
章首辅回过神,定定望着眉眼格外出色的青年许久,道:“老朽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但有一个条件。”
“请说。”
“老朽希望章玉忱以凌迟之刑处死。”
这个泯灭人性的东西,不配与章氏族人一同受死。
贺清宵对章首辅提的条件不觉意外,正色道:“贺某会向今上提议,至于今上如何决定,无人能左右。”
“你不会哄骗老朽?”章首辅紧紧盯着他问。
贺清宵扬眉反问:“贺某有哄骗章首辅的必要么?”
章首辅多问这么一句,不过是求个心安,很快就点头承认:“是。”
他的独子被器重的侄子早早害死,他的孙子也在这诏狱中等待着死期,所有的坚持与隐瞒已没了意义。
若章玉忱那个畜生能被千刀万剐,黄泉路上他也能走得轻快些。
去关着章玉忱的牢房时,贺清宵脑海中还会浮现章首辅满是恨意的那双眼。
听到动静,章玉忱吃力往门口看了一眼。
章玉忱进了诏狱后,北镇抚司常见的几样刑罚都体验了一遍,可谓不虚此行。
他的狠是对别人,而非对自己,此时见北镇抚司的一把手面无表情走进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贺某刚从章首辅那里来,他承认先皇后出事是你们谋算的。”贺清宵开门见山。
章玉忱垂着眼皮,没有多大反应。
身陷囹圄,死路一条,随时还要经受酷刑,承认这些不是太正常了吗?
贺清宵把印章举到他面前:“这个章郎中熟悉吧?”
章玉忱抿着嘴不吭声。
“章郎中的书房很干净,不知盖过此印章的书信,除了周通,还与哪些人往来呢?”
听贺清宵提到周通,章玉忱就明白对方发现了信纸上的独特印记,现在是要他交代同党了。
“章郎中可想好了,是吃一番苦头再说,还是痛快交代。尤其想想,别人值不值得你多吃苦头。”贺清宵平淡的语气透着警告。
如章玉忱这种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奉行彻底的人,用这话来警告正合适。
章玉忱低着头想了许久,看起来心灰意冷:“我说”
随着他报出一个个名字,纸上的内容越来越多,那专门负责记录的书吏都有些拿不稳笔了。
“还有么?”等章玉忱停下来后,贺清宵问。
章玉忱缓缓摇头。
“既然这样——”贺清宵瞥了一眼闫超,“替我招待一下章郎中。”
闫超阴沉着脸站到章玉忱面前,很快惨叫声响起。
一番招呼后,纸上又多了一些人名。
辛柚接到传召进宫不久,就听内侍传报说锦麟卫北镇抚使贺清宵求见。
兴元帝忙道:“阿柚你先去花园逛逛。”
并不是很想让阿柚与那小子多接触。
“贺大人此时求见,应该是调查章家有了结果。臣是此案的受害者,想听一听。”辛柚坦然提出。
这个要求很正当,兴元帝只好示意内侍把人带进来。
很快贺清宵走了进来:“微臣见过陛下。”
兴元帝以挑剔的目光看了看跪拜的人,淡淡道:“平身吧。贺镇抚使进宫来有什么事?”
听到兴元帝的称呼,贺清宵暗生猜测:皇上心情不好?
私下场合,皇上一般叫他“清宵”。
贺清宵虽心思敏锐,却不懂这是一位老父亲面对毛头小子时本能的防备。
“回禀陛下,章友明与章玉忱已招认,是他们透露先皇后踪迹给固昌伯这是与章友明叔侄来往密切的人员名单,请陛下过目。”
第360章 理智
孙岩把案卷呈给兴元帝过目。
兴元帝逐字看过名单,气极反笑:“人还不少。”
这其中就有一位尚书,两个侍郎,一位阁臣,另外还有已经致仕的一些老臣,至于低阶官员就更多了。
当然,这只是章首辅叔侄供出来的人,是单方面的口供。这些人最终会不会被定罪,还要等审问后才有定论。
兴元帝把名册往龙案上一甩,冷冷道:“给朕仔细审问,不论身份。”
“微臣领旨。”贺清宵便要告退。
辛柚这时开口:“陛下,臣也该出宫了,正好与贺大人一起走。”
兴元帝第一反应就是反对,可迎上少女澄澈干净的眼神,只好装作云淡风轻:“嗯。”
阿柚这么坦荡,显得他怪多心的。
于是辛柚光明正大与贺清宵走在一起,出了宫门。
“贺大人有没有问章友明叔侄,君字印记是否有特殊意义?”
“问过,二人口径一致,说是取‘君子不器’之意。”
“君子不器,而后国治。”辛柚喃喃,冷笑出声,“他们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觉得做的是治国、平天下的伟业?”
明明是盘剥百姓,杀人不见血的一群贪婪之徒。
“他们可能真的这么想。”
辛柚脚下一顿,微抬着头看着贺清宵。
她的个头不低,许是从小吃好喝好还习武的缘故,放到男子中也能混个中等,可比眼前的男人还是矮了有半头多。
贺清宵有些受不住这般对视,微微错开视线,压抑心头与脸颊莫名升起的热度。
他的语气却比所想要平静许多:“一群自恃身份不凡的人聚在一起,行令人不齿之事,打一个高尚的幌子是这类人的惯例了。”
辛柚赞同点头:“也是,既要又要。”
二人慢慢往前走,偶尔有路人目光投来,因为隔着一段距离不担心被听了去,贺清宵低声问:“陛下愿意推行先皇后所提新政吗?”
作为辛柚最信任的合作者,他自是了解新政的具体内容。
新政很好。
这也是除了个人情感,他愿意全力以赴支持她的原因。
“那日我提过,今上倾向推行新政。”
辛柚所言留了几分余地。
圣心难测,一个每日面对无数国家大事的帝王,说不定就因为某件事改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