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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主事看起来一切如常,此时还在衙门中。”
贺清宵面上平静如水,眼底噙着冷意:“不必惊动他,等下了衙半路上直接带回锦麟卫。”
佟主事与之前的冬生一样,显然只是那方势力的马前卒。就是不知通过佟主事,能捕获哪条大鱼了。
北镇抚司这边,看起来风平浪静,百官勋贵的目光都集中在辛柚带来的两百山匪身上。
“两百来个山匪就这么进了城,兵马司是干什么吃的?”有官员在发怒。
也有官员苦笑:“不然呢?兵马司当着皇上的面把人抓走?”
“抓走?诸位恐怕还没听说吧,皇上赐了辛待诏良田五百亩,专为安置这些山匪。”
“这,这真是——”张嘴欲骂的官员反应过来不能当众骂皇上,悻悻闭了嘴。
等到第二日上朝,好几位官员出列,反对如此优待这些山匪。
兴元帝听完,冷冷问反对臣子:“你们的意思,应该过河拆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面对皇上的反问,众臣悄悄抽动嘴角。
皇上对辛待诏的偏爱也太明显了,一连用三个典故
“道义是对寻常人讲的,而不是对无视律法的山匪——”
“谁规定道义是这么用的?朕对这些山匪既往不咎,就是让一念之差走上岔路的人知道还有回头的机会,将来若再遇到需要借助这类人的时候,他们会积极配合,而不是想着乌云寨被卸磨杀驴的前车之鉴,拼死抵抗。”
兴元帝面无表情看着神色各异的群臣,一字字掷地有声:“这些山匪平叛有功,功过相抵,留在京郊当安安分分的良民有何不可?”
有不死心的官员激动道:“他们到底是山匪出身,念在平叛有功,不计较过往已是陛下开恩,怎配耕种陛下赐下的良田!”
兴元帝以隐秘的看智障的眼神看了说话的臣子一眼,淡淡道:“辛木辛待诏为朝廷解决了叛军之忧,还于水灾中救下许多百姓,如此大功封赏良田难道不应当?朕既把良田赐他,只要不触犯律法,如何使用便是他的事了。”
有官员还要说话,兴元帝沉下脸:“英雄不问出处,此事不得再议。散朝!”
大部分官员规规矩矩往外走,如礼部尚书等大臣被留下来,往乾清宫继续议事。
这些大臣互相看看,对兴元帝要议的事有所猜测。
这是要提辛皇后葬入皇陵的事了!
第310章 大鱼
坐定后,兴元帝慢慢啜了口茶,看向垂手而立的几位大臣。
“朕召你们过来,是想商议一下安葬辛皇后一事。”兴元帝留意着众臣神色变化,语气平静,“昨日朕已与宗人令商量过,这是宗人府拿出的章程,你们也看看。”
章程先递给了礼部尚书,再传下去,如此都看过后,气氛陡然紧绷起来。
感受到同僚投来的视线,礼部尚书正准备站出来反对,户部尚书先开口了:“陛下,若是按此章程治丧,要耗费大笔银钱。如今各地灾害频繁,国库用于赈灾已很紧张,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啊!”
“哦?那于尚书说说,章程上何处可以缩减?”兴元帝一副真心询问的模样。
“辛皇后已过世一年有余,臣认为没必要停灵数月,还有僧道人数也委实太多了”户部尚书滔滔不绝,一一指出奢靡之处。
礼部尚书嘴角抽动,恨不得一脚把站在他前面的户部尚书踹翻。
他还要反对辛皇后葬入皇陵,怎么就跳过这一步,变成与皇上拉锯治丧开支了?
谁同意了!
等户部尚书嘴巴说干,暂时对争来的结果满意了,突然感觉多道冷嗖嗖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这是怎么了?
无意间瞥见兴元帝微翘的嘴角,户部尚书心里一咯噔回过味来:糟糕,忘了反对辛皇后葬入皇陵了。
这也不能怪他,他管着大夏的钱袋子,一见列出来的巨大开支,能不激动吗?
“众卿还有建议吗?”兴元帝目光扫过一张张脸,淡淡问。
礼部尚书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臣以为,辛皇后不该以皇后之名葬入皇陵。”
“不葬入皇陵葬在何处?”
礼部尚书清清喉咙,垂眼逃避皇帝冷下来的脸:“辛待诏的农庄良田位于京郊,秀美开阔。臣觉得葬在那里正合适,辛皇后在天有灵知道在陛下赐给辛待诏的土地上安眠,也一定会满意的。”
“孙卿怎么笃定辛皇后满意?你问过她了?”
礼部尚书脸色难看。
皇上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邓阁老这时候开口:“陛下,臣也觉得孙尚书的提议不错。”
翰林院掌院谢呈安站出来:“臣不这么认为。辛皇后于社稷有大功,若不能葬入皇陵,岂不让天下人笑陛下薄情,笑开国之臣寡义?”
“可辛皇后当年离宫出走,代表她抛弃了皇后身份——”
孟祭酒也站了出来:“臣附议谢掌院。人非圣贤,辛皇后当年离宫出走是轻率了些,但比起皇后娘娘的功绩,瑕不掩瑜。”
眼见众臣分成两方,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兴元帝不疾不徐喝了一口茶。
他要做的事,是一定要做成的,且让这几个喜欢和他对着来的逆臣蹦跶一会儿。
众臣还没争出个结果,内侍来报长乐侯贺清宵有急事求见。
场面顿时一静,众臣齐齐看向坐于上首的兴元帝。
锦麟卫身份敏感,很少会在这种场合下出现,免得刺激文臣武将。而一旦无视这些顾忌,显然是有大事发生了。
会是什么事呢?
无论是反对辛皇后葬入皇陵的大臣,还是支持的,此刻都心中打鼓。
随着兴元帝发话,贺清宵很快走了进来。
“微臣见过陛下。”
“免礼。贺镇抚使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
因为意见不同,众臣下意识分了两边站,贺清宵向礼部尚书等人的方向扫了一眼,向兴元帝禀报:“此次接先皇后灵柩进京途中,因为遇雨队伍留宿破庙,夜里有毒蛇爬到辛待诏那里,险些把辛待诏咬伤”
黄诚等人押送周明、钱大进京,没有大张旗鼓,当然有多少有心人盯着就难说了。至少此刻,在场大臣都表现出了震惊。
兴元帝脸色冰冷,一字字问:“为何现在才禀报?”
面对帝王含怒的质问,贺清宵依然是平静的模样,而他的这种冷静也让兴元帝翻滚的情绪平复许多。
“臣意识到事情没这么简单,所以先派手下回京调查,为免打草惊蛇,没让他们声张。”
“昨日也不见你提。”兴元帝语气带着不悦,实际上心中不怎么恼火。
对贺清宵,他还是了解的,没有实质进展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来禀报。
“昨日刚刚回京,微臣想了解一下进展,才好向陛下禀报。”
“说说吧,查出什么了?”
“经过调查,王鹏叔父与吏部主事佟大丰来往甚密。佟大丰已被缉捕关押,经审问——”贺清宵再次看向礼部尚书等人。
礼部尚书等人不由心惊肉跳,手心出汗。
“经审问,佟大丰招认是受阁臣邓崇景指使。”贺清宵盯着邓阁老,一字一顿说出从佟主事嘴里撬出的答案。
离着邓阁老近的大臣下意识往旁边退,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邓阁老?”
邓崇景立刻摘掉官帽,跪伏在地:“陛下,臣冤枉啊——”
“你是说贺镇抚使污蔑你?”兴元帝冷冷问。
“臣与辛待诏无冤无仇,怎么会指使人谋害他呢!”
“既然如此,贺镇抚使——”
“臣在。”
兴元帝看向贺清宵的眼神藏着满意。
经此一事,欣欣葬入皇陵是不会有波折了。这年轻人果然会办事。
“你就把邓卿带去锦麟卫,好好问一问。”
“臣领旨。”
邓崇景一听瘫软在地,向章首辅投去求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