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夫人她插翅难逃(67)
作者:南山六十七 阅读记录
她拿筷子夹了块儿鱼肉放到一只空碟子里,推向对面,然后用指甲敲桌示意:“一块吃吧。折腾什么也别折腾吃的。”
饭毕,元月梳洗利索,换上寝衣单手支着头歪在榻上,眼睛时不时往窗外瞟。
今夜,杜阙肯定还会来的。
她要趁机套一套他的话。
半个时辰后,门开了。
元月微微一笑,收回压得又酸又麻的胳膊,仰面躺倒,拽着被角盖住身子,故意说:“大晚上的不去歇息,来我这儿做什么。”
屋里没点灯,但十五的月色是极明亮的,即使无灯光的点缀,屋里同样亮堂。
“上巳节那日,你答应过我,要一起看星星的。”他靠过来,长身挡住了月光。
她扑闪着眼睛,语气柔软:“太晚了,改日吧。”
杜阙半蹲下来,精准扼住她欲避开的手,揉在手心:“阿月,食言可不是个好习惯。”
看吧,不管他表面上多么温柔,内里仍是个强人所难的伪君子。
元月盯了他一阵儿,妥协:“好,我这便履行自己的诺言。”
他的眼尾斜挑起一个弧度:“阿月可要记着今日的话。”
她笑而不语,她不会记得今时今日的诺言,但会时时刻刻记住他曾做下的那些恶,好以此警醒自己:别回头,向前看。
*
元月是被抱出去的,她没反抗,反主动依偎在杜阙胸前,像极了一只亲人的小猫。
她亲昵的行为,他很是受用,轻之又轻地将她放在秋千上,解下自己的外衫包住她娇小的身躯,而后绕到后面,收着力推动秋千。
“杜阙,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她抓住秋千绳,感受着风从脸上掠过的痒意。
“有,”杜阙手上的动作不停歇,一直保持着慢悠悠的速度,“高美人死了,我杀的。”
元月忙勒住秋千,酝酿着该怎么接话。
“我亲手为她端去的毒酒,也是我亲手喂她喝下的毒酒。”他的语调兀自不疾不徐,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我看着她缓缓倒在地上,看着她捂着肚子挣扎,看着她的嘴角流出乌黑的鲜血,看着她死不瞑目。”
后颈猝不及防贴上一片温热,她知道,是他的手按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就像几年前我杀的那条狗一样,至死都瞪着我。”后颈的温度缓慢地移向她的脸颊,最终定格在她的眼睑旁,“所以啊,我拿刀子一点一点把那双眼挖了出来,然后送到了父皇面前。毕竟,这双眼可是与死去的高婕妤十分相似呢。”
元月浑身一僵,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向头顶。
“你猜怎么样?”他俯身伏到她耳畔轻轻一笑,“父皇他竟不领我的情,大骂我畜生、祸害,还声称,早在我出生那刻就该把我丢到湖中溺死。呵……我明明是为他好,他怎么就不认呢。”
元月不住摇头:“……你、你别说了,我、我害怕……”
“阿月别怕,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会伤害你的,我以为你明白的。”杜阙总算肯放过对她眼睛的折磨,把手拿到她头顶,揉上一揉。
幸而背对着他,否则他看见自己脸上的惊恐的话,指不定又要怎么折腾她……
“杜阙……”稍稍稳住心神后,元月记起自己的目的,站起身来,忍着强烈的不适扑到他怀里,“太子之位,不日便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对吗?”
杜阙的下巴抵着她的脑顶,低笑着:“阿月真聪明。”
她无声攥拳,指甲几近嵌入皮肉:“那钦天监可择了立储大典的日子了不曾?”
他的指腹探到她的项间,轻轻挑起她的下颏,她被迫卷入一道深不见底的凝视中。
他起疑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刹那,元月倾身向前,于他平直的唇线之上附以香吻一枚。
“我在关心你,你难道不懂吗?”她退开半步,双臂环住他的腰身,眸底溢出丝丝真情。
杜阙居高临下,以手指点点自己的嘴巴。
她有些茫然:“啊?”
“证明给我看。”他的话言简意赅。
元月暗暗咬紧牙关,一寸寸缩短彼此的距离,当他冷俊的容颜即将完全占据瞳孔时,后腰不受控制地被带向前。
肢体相贴,呼吸相交,唇齿相缠。
杜阙深谙拿捏她的秘诀,每当她感觉即将窒息之际,他会放开她给她喘息的功夫,然而不过片刻,又逼上来索求。
数不清重复了多少次,她终得解脱。
元月一手撑着秋千架一手扶着膝盖,贪婪地呼吸着。
杜阙负手立在对面,唇边绽出一丝满足的意味。
“八月二十六。”他说。
她一愣,下意识问:“什么?”
他又点了点嘴唇,古怪一笑:“给你的奖励。”
正欲发火,脑中倏尔灵光一闪。
……原来如此。
“多谢。”她嫣然笑道。
*
八月二十,六皇子府来了位稀客:端阳王。
而端阳王到访却不是为叔侄叙旧,是为传旨——正式册封杜阙为太子的圣旨。
彼时元月方了悟,杜阙夺嫡成功,不止孙瓒一个功臣,也有端阳王的一份。
圣意传达完毕,圣旨交与杜阙手中后,端阳王主动放低身段拱手称了声“太子”,杜阙则颔首道“不必多礼”。
二人一来一往的交流令元月不寒而栗,就在这时,宫里总管太监吴守忠匆匆赶来,带来一个更令她恐惧的噩耗:“太子殿下,王爷。废太子于今晨悬梁自尽了。”
端阳王微微侧头:“可知会陛下了没有?”
吴守忠半躬着腰,笑道:“陛下病体未愈,奴才怕陛下一时接受不了,没敢透露。这不特来问问您同太子殿下的意思。”
端阳王上手拍拍吴守忠放低的肩:“吴总管倒是识时务。依本王的意思,且等册封大典过后再告知陛下也不迟。至于废太子的尸骨,在城外找块地方埋了去。”
他看向杜阙:“太子以为如何?”
杜阙抬抬眼皮,道:“一切由王叔定夺即可。”
元月实在受不了几人冷漠的态度,咳嗽一声,向几人告辞:“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
没人拦着,她一溜回了房间,一头栽到榻上用被子蒙住脸,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能哭,又安慰自己,再熬几日便能一走了之了。
傍晚,缀锦跑来说杜衡来了,元月立时来了精神,顶着斜散的发髻起身迎接。
杜衡一改往日笑吟吟的模样,脸上冷冰冰的,眼圈浮肿,像是哭过。
自从上回闹过之后,院里盯梢的下人少了大半,然而她仍不敢掉以轻心,先按下不去问杜衡究竟怎么回事,而是把人拽进屋里,叫缀锦在门边守着听动静,这才悄声问:“阿衡,出什么事了吗?”
杜衡冷笑道:“没出意外,我只是想不明白父亲为何助纣为虐罢了。”
端阳王的身份还不够,难道非要当上那大权独揽的摄政王才肯收手不成么……
元月已然看透了人性的虚伪,只淡淡道:“普天之下怕是没几个人会不喜欢权势吧。”
杜衡默然,叹了一叹。
相顾无言半晌,杜衡道出今日来的用意:“原老板那儿我详细打探过了,是个靠谱的。二十五日卯时,他的船开往金陵。到了金陵之后会休整半日,然后继续南下。到时你与伯父伯母准时到渡口去,他的船就停靠在岸,你们只管上船就行,别的我都打点好了。”
元月慢慢点点头:“……我记下了。”
杜衡欣慰一笑,拿起她的手紧紧握住:“阿月,保重。”
她也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我会的。”
二十三这日天不亮,一阵敲门声将元月从梦魇中解救出来,急坐起来往外面看,果然有一道黑影在外伫立着。
“是谁?”她问。
“我。”
简洁明了的回答,正是杜阙一贯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