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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琢+番外(36)

作者:醉纸迷金 阅读记录


于是他淡然地收回目光,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水,毫不避讳地噎他:“在想长玉。”

秦满:“……”

他冷笑一声:“倒不必总是提醒我。”

终事将近,秦满显而易见得有些浮躁,尤其黎红木出现并留在秦府,秦满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秦公知道些什么。因此他不得不经常过来提醒秦满,防止他沉不住气对黎红木下手。

陆昭戎抬手拂了拂茶沫,并不打算理会他。

眼见着他唇沿碰到了杯沿,秦满回身继续扒拉竹卷,懒洋洋地刺激他:“我看他对你也未必有多看紧,这种人生性寡淡,什么都不在乎,你何必作茧自缚。”

杯里的水猝不及防烫了嘴,陆昭戎动作微乎其微地停顿了一下。

……透明的光线照拂着空中浮沉,流转的尘粒空灵而澄澈,书房内忽然间落针可闻。

一时无话。

竹简上清脆的碰撞声轻轻拉回了陆昭戎的理智,书房里有片刻的沉默。

秦满动了动嘴唇,语气生硬:“抱歉。”

陆昭戎忽然抬起目光,眼眸中的颜色沁进了空中的光束。

秦南川无所畏惧地怂了怂肩膀,继续翻找竹卷。

“黎红木可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你防着点。”他抽出一卷来,手指一勾开了一半,语气好似随口,“依我看也没到何种地步,你也不必耿耿于怀。”

陆昭戎安安静静地听着他喋喋不休。

“我看你就是受着离间呢,要不然于长玉这样的,怎么可能轻易使性子。”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竹片相互摩擦,连续敲出清脆的声音,秦满托着半卷竹简翻到下半卷,语气懒洋洋地,“这种事情做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就隔壁那几个娃娃,也没念你几句好。我原本是挺急的,不过瞧见你倒也说不上谁更不好过。那丫头还挺有本事,满城追杀还能弄来一身孝衣,如果于长玉能收了她也未尝不可。”

陆昭戎眼前晃过于长玉从天官府上飞下来的样子,光芒万丈,朝他扑过去的时候,他就仿佛在那一瞬间活了过来——大概,不管他当时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也都会应下。

况且,不过是留她一命。

秦满抽空看了他一眼,哂笑道:“不过我说实话,就你这样给周家办事,吃力不讨好。周自鸣那人九个窟窿八个坑,早晚有一天给你栽进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陆昭戎面无表情地岔开话题,总觉得再要听他说下去,人生就连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难怪长玉不喜欢和他说话,这人跟上辈子同你结过仇似的,好话从来没有,不中听的一箩筐,没有半点边界感。

秦满颇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这会儿是真不急了,还得多谢你。我也为你考虑一下,你的人才到这边,周家人还没撤走,若是中间起什么冲突,你不好办。”

可能,秦南川还是掺着他母亲的一份柔和,为人虽然强横,却到底事事留几分余地。先前一直扣着他的玉令不肯还,怕也是想给那几个孩子留一条活路。

秦南川这个人,下手狠,擅长借力打力,心性敏锐且为人谨慎,做事专注,仔细算,也有些睚眦必报……

平心而论,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啧,你又在想什么?”

陆昭戎思绪回笼,低头喝了口茶,问:“你觉得,陈郕如今局势如何?”

秦满愣怔了一下,几经沉思,他慎重地开口:“人心不齐。”

窗边的光静悄悄地流转在陆昭戎身上,他缓缓抬起目光,仔细打量着秦满的神色,问道:“依你看,如何人心才齐?”

秦南川眉梢微动,巧妙地避开这个话题:“起码我和你一条心。不过这个问题,你不如去问你那宝贝长玉。”

陆昭戎一怔,神情有些诧异:“问长玉?”

秦南川低眉笑了笑,姿态慵懒地丢下手中的竹简,晃晃悠悠瘫坐在陆昭戎对面,“他不是你出海带回来的神仙吗?反正大家都没有答案,你去问他,然后他一说话,不就有答案了。”

陆昭戎握着茶杯的手悄然收紧,这是条显而易见的明路,但是——他不动声色地问:“怎么说?”

“一无生存紧迫,二无利益争夺,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得过且过现如今是一股风气,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他没有注意到陆昭戎渐渐冷厉的神色,目光中闪烁着兴奋,“这是个机会,只要你把他推出去,稍加运作,陈郕必定繁荣发展。”

陆昭戎紧盯着他,直等到秦满后知后觉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然后一字一句地强调:“在我有所动作以前,管好你的嘴。”

秦南川往上翻了翻眼,毫不在意地冷嗤一声:“你懂不懂物尽其用的道理?”

陆昭戎指尖忍不住动了动,几乎是瞬间强行压下了揍人的冲动。然后在他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秦满无所畏惧地挑了挑眉,懒洋洋道:“我自然是以你为首。”

然后他才按下心思,心情无比深重地回了西厢房。

秦满能想到,旁人定然也想得到,只要回了锦城,他不好交代。

他想了一阵,思绪拐到另一边。

虽然不知道他哪里做错了,但于长玉能和他生气,便也说明他心里有多衡量他一分。

于长玉对他是有要求的。

这样就好。

不过当他站在于长玉小院门口的时候,意识到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于长玉正躺在软椅上晒太阳,旁侧空置着一把同样的椅子,像是在等他。

黎红木站在他身侧笑意温婉,眼神时不时看向那把软椅。

陆昭戎不受控制地收拢了一下指尖。

眼瞧着黎红木姿态优雅地占据了他的位置,陆昭戎忽然踏步进了院子。

两个人说说笑笑,好似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接近。

“怎么会突然没有家了?”

他听见于长玉问。

那女人便故作柔弱,眼泪说坠就坠。

陆昭戎心绪不稳,道,黎红木必定早便注意到他了。早知如此,当初直接把这女人丢进戏班子,也好磨练磨练演艺技术。

“黎府不同意交出海舰和川字军……”

于长玉很平静地沉默了一下,问:“为什么不同意?”

黎红木拭泪的动作僵硬了一瞬,陆昭戎险些没笑出声来,直接越过去解释。

“琴川乃陈郕唯一的水上盛势。整个琴川的金银交易都握在秦府手里,秦满早便有取其父而代之的思虑,而秦公正当壮年,若动辄新旧交替,必依附于周。”

于长玉看见他的时候有一丝惊讶,然后沉默地听着,似乎在想什么。

眼见着黎红木慌里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模样无比虚假,便打断道:“好了。以后不要在你家公子面前说这些事情。”

“以后”两个字咬得很重,他眼神中带着威胁,直目送着她出去。

回过神看见于长玉微皱着眉看他,便下意识辩解:“大势所趋,不是黎家也会是别家。这些事情你不要管,不看不听,会过去的。”

于长玉语气平淡,问:“海舰和川字军呢?”

他感受着于长玉质问的态度,心想他跟着他出山,多少也是要过问一些事的,便沉默片刻,如实说出了他们的做法:“顺者昌,逆者亡,有秦府,一样可以再重建。”

于长玉安安静静地凝视着他。

陆昭戎知他自觉残忍,便慢慢蹲在长玉腿边,轻轻握住他的手,试图把这一茬揭过去。

于长玉的视线也就随着他的高度往下落,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等他的手放安稳了,说:“那我问你一件事。”

“嗯。”他应道。

于长玉身上的压迫感丝丝缕缕传来,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按照这样的关系,秦满为什么会对昭戎有求必应呢。”

他没说话。

陆昭戎很喜欢这样的于长玉,但很不喜欢于长玉这样对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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