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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琢+番外(23)

作者:醉纸迷金 阅读记录


我没有意见。

秦家大门上古铜色的狮头门环折射着寒光,昭戎沉着地扣动了三次,又等了一刻钟才有人来开门。

那看门的小童趾高气昂,就差脸上写个闭门谢客。

我忍不住皱眉,看向陆昭戎。

他面色平静如水,抬手将那块坠着流苏的青玉砸到了他头上。

小童被砸得脸色通红,憋着一口气弯腰去捡,转身关上门拿着玉进去通报了。

我顺着门缝往里瞧了瞧,一眼过去,雕梁画栋。

陆昭戎转身走下那一长串的阶梯,眉目冷静得我几乎从中看见一丝冷气,毫无情绪波动。

他抬眼瞧了瞧我,不知道想起什么来了,伸手挡在我侧边,宽大的衣袖遮下一大片阳光。

我愣怔了一下,抬眸去看他。

他的侧脸拢在光芒里,衣袖在他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瞧见我看过去时的神情刹那间融化了艳阳的光,温和如玉的笑容盛在眼睛里,宛如烧红了半边天的霞,永远不会坠进后面的黑夜。

灼热的阳光从我的胳膊上滚过,没有被遮挡住的半边身子几乎要在阳光下沸腾,他站在光里笑意盈盈地望着我,我没有缘由地就也想笑。

于是我看着他就笑了。

厚重的朱门缓缓拉开,我忽然觉得,那红艳艳的大门是被太阳给生生烧红的。

两扇门从中间沉重地拉开一条道路,余光里顺着层层阶梯看,那条路显得昏暗狭窄。

穿着黑麻衣的人负手而立,在阶梯前居高临下,相比之下,我和昭戎显得如此狼狈。

——

“陆家的人。”

低沉沙哑的嗓音极其有特色,我顺着这声音躲开了和陆昭戎的这段对视,朝台阶上看过去。

被阳光晃了眼睛的我瞧他,第一个印象便是晦暗。

简直和昭戎是对立的人,昭戎的声音清冽好听,他的声音低哑沉闷;昭戎一身明艳,他周边的气氛却令人阴郁不安。

——我不喜欢。

“进来吧。”

他瞥了我一眼便转身,背在后面的手里紧紧抓着那块青玉。

昭戎一面遮住光线,一面凑近我,“秦南川,字,满。”

秦满。

我笑了一下。

如果我没有记错,昭戎说过,字是自己取的。

是个很强势的人呢。

昭戎似乎对这个人也不太喜欢,介绍得很仔细,生怕我小瞧了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秦满此人深沉狠辣,老秦公姬妾成群,硬生生没落一个男孩,倒是留了三个女公子。我出海时在这边停过几日,听说被遣去了南荒,美名曰读书,估摸着半路上就没了。”

我听着他说,眉头跟着皱紧了,半晌不知道接什么。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陆昭戎的目光,时不时看我一会儿,似乎在小心翼翼注意着我的神情,仿佛等着万一我无法接受便立刻停下。

我沉默地听着,除了皱眉最终决定什么也不接。我想,他大概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在哪里,如果这次他停下了,可能今后也不会从他口中听到类似内容了。

说完他仿佛松了口气,我也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不必他再遮着光了。

我忽然转头,问:“你也会做这样的事吗?”

他蓦然间同我对上视线,许久没有回答。

我沉默着垂下视线,没有同他对视下去。

他在最后那片光亮里留了一小会儿,然后忽然跟上我的脚步,“不——”

“人总是要死去的。”我打断他的话,“因为一点小事情就失去生命在天虞山是常有的事,我还以为,只有天虞才那么残忍。”

昭戎顺着我的话沉默下来。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接话的时候,陆昭戎轻而缓的语调里藏着小心,低声问:“你失望了吗?”

我脚步一顿,抬眼望去。

他低垂着眉眼,安静的样子像即将西沉的红日,似乎不敢掀开眼睫看过来,扑面而来的胆怯几乎透进我心底,心口处忽如半片云堵在那里。

轻薄的、微痒的、沁进心底凉意让人失神。

“昭戎——”

我回神时他就那么看着我,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来表达他的神色,但我好似就见了血红的残阳,一股浓郁的悲伤混合着瞧见绝景的惊喜骤然在那半片云里晕染开。

并且越染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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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初识人间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此前从来没有过。

那一种复杂的,令人心中涨满的情绪带着不可抗力在发酵,以致我最终忘记了回答他的问题。

我有些心神不宁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没有再和他说话。

我们跟着秦满进门,走了一整个回廊也没有见着什么人,这个秦满很显然也没有参与自己家的祭祖活动,反倒是家里人几乎一个不少地全去了。

——他家里好大啊。

一条回廊能绕过一个院子,不算我没有看见的,单我们走过的就有三个回廊,另外瞧见的还有一条,长长的,迂回的。

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房子建造得这样麻烦,但也乐得被如此宽厚地对待,烧水洗澡,有人服侍着穿衣,不管做什么都有人候着。

衣裳华贵,格调简单。兴许是祭祖节日的缘故,大家都穿的素净。

屋子里摆着花色繁复的瓷瓶,外间和内间隔着一片珠帘,柱子上雕刻着美丽的图腾,就连窗子上也有细小的花纹。

我四处环顾了一下,这里的房子都是木头做的。

好聪明,用木头的咬合做屋顶。

我踏步站在房梁上面看,果然是咬合结构,排列整齐好看,描画着彩绘,往下看能俯瞰整个屋子,衣柜是木头做的,桌案是木头做的,床是木头做的,什么都是木头做的。

这横在房顶上的大木头应该就是用来固定的。

我思忖着跳下来,这上面要是藏个人,多半不会有人发现。

后来秦满又叫人捎带了午饭送进屋里,说今日不宜宴请,改日再叙。

我自然是一口没动的。

我不会用木筷。

而且这些东西能吃吗?被肢解的动物和揉碎的草木,看一眼就心里发毛。

倒是那碗清粥香醇淡雅,我很喜欢。

我一边不停地告诫自己入乡随俗,一边忍不住在想,昭戎会不会也在吃这些。

过了晌午,城中又响起了一阵钟声,飞鸟哗哗啦啦惊起了一片,我盘腿坐在屋外的檐角上往外看,听见撩动人心的鸣叫。

海边飞起的鸟像涌起的波浪,院中飞起的鸟心有余悸地落在我身旁。

我看着远处的海面出神,从水面折射的光晕里仿佛藏着什么秘密,是和天空不一样的感觉。

当飞鸟落下的时候,遥远的海面上起起伏伏地飘来一只小船,我瞧着那只船越来越近,隐约看见船头上站着一个人。

像是昭戎。

——我忽然被这个念头惊出一阵空白,心绪骤然混乱。

当然必定不是昭戎。我们早便上了岸。但我眼前不受控制地闪烁过他翘首以盼的神色,温柔耐心的笑容,平淡冷静的气度……

这些景象愈来愈清晰时我克制地垂下眼,视线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一袭白色的身影。

陆昭戎不知道在下面站了多久,仰头看着我,任我一眼望去也毫不避讳,似乎坦坦然然。

白色的衣裳将他眼角眉梢都添上了几分柔色,眼底潋滟的水光折射出风华,十月的风穿堂而过,吹皱了素白的衣袖。

我从屋檐上一跃而下,注视着他随着我移动的目光,安安静静等着他说明来意。

他看着我静默片刻,温和一笑,“我想带你出去走一走,教你一些简单的事情。”

我便也笑,“好。”

他在前面慢吞吞走着,我慢吞吞跟在他后面,听他慢吞吞地讲着话,心中宁和。

——“秦府比陆府要大许多,他们家人多。这边。”

我安静地听着,一点一点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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