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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琢+番外(191)

作者:醉纸迷金 阅读记录


他相貌里的妖艳感去了几分,竟在此时生出些澄澈干净的透亮来,宁静悠远。我尽力迅速镇定了心神,与他对视。

他极短暂地看了我一阵,便轻易避开,开口问:“是我蒙住你的眼睛,让你想起被遗忘的人了,是吗?”

我浑身的血液凝固住,维持着勉强镇定的心神,坦白说:“……不,我原本想说的是,我应该记得我们相处的,每一个节点。我停下是因为,我意识到这样的话我们提起过,会引起误会。”

——那就还是讲到一半想起来了,这个意思。

我不自觉地提起呼吸。

陆昭戎松开我,情绪竟出奇的平静,就那么眼底泛红地看了我一会,挪过身给我让出了位置,说:“睡觉吧——你不睡的话,可以继续守夜。”

我心底的跳动声后知后觉放大,手心沁出一层冷汗,久久回不过神。

他等了我一会,大概看我没动静,自己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和姿势,不再管我了。

我看他背过身去,动作缓慢地捂住脸,深深地闭上眼睛,小心地缓和情绪。

一室寂静无声。

我在想,马上冬天了。

但我已经,开始重新看不明白他了。

我缓了缓,道,人会变化得快一点是常有的事,才第二年,我可以重新了解他。

——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我看着他呼吸起伏的睡影,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背着我生闷气,一时有些沉寂。

我习惯了多想一些,没话可说一些。所以我一时想不到安抚他的话。

在静默了一段时间后,我起身靠近他身边,缓慢地弯下腰。

他眼睫颤动了一下,半睁开眼睛等我说话。

我默了一下,俯身亲吻了他的侧脸,说:“如果我会反复爱上人族,昭戎,只会是你。”

他眼角的碎光在黑夜里静谧地闪动。

许久,他侧头躲开了我垂落的发梢,安静地闭上眼睛。

我垂眸看了看我的头发,默然把它撩上去。

他的呼吸声平稳而轻缓,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我的影响,很快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我坐在床沿安静地看了他一会,伸出手去摸他脖颈上裸露的黑色绳链,没有再往床上躺。

不知惊醒他了没有,似乎觉得发痒,昭戎抬手拍在我手背上,往里挪动了一下。

里衣襟口顿时被蹭得松散,露出纤细绳编上坠挂的白玉铃铛。

一声细微的脆响,铃铛在夜色隐约的光亮里泛起微弱的光泽,稍有流转。

我缓缓放下心来,转头凝望着地面上蔓延过来的月光,怔怔地出神。

“于铃。”我传音道。

没有回应。

深秋的风一阵侵袭,寂寥无人。

我皱了下眉,传音道:“你在哪里?”

“……”

过了许久,断断续续的传音从渺远的地方透过来:“我在琴……发现……处理……马上。”

我默了一下,回复她:“如果是魏清明的事,不用顾忌,按照天虞的规矩处理。”

“……好。”

——

“昨天来了几次人?”陆昭戎闭着眼睛张开手,语调里带着没睡满的困倦,问我。

我从被侍从举着的托盘里挑拣出一样紫色的衣服,低声回复他说:“三次。有两次约摸是周府的人,另一次是淳于家残余势力。”

昭戎微微抬眼看了看,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推拒道:“不想穿紫色。”

我顿了一下,有些遗憾地往手里看了看,换了一身暗绿色的,继续说:“有遗漏很正常,毕竟还有很小的孩子,早闻风声便会提前躲避——绿色的吧?我想看你穿。”

昭戎便重新闭上眼,勉勉强强“嗯”了一声,挑剔道:“净挑些花红柳绿的衣裳。”

我笑了一下,仔细避着他的伤,摆手叫其他任挑选的人下去,解释说:“你生得好看,穿什么都好。这些颜色你不常穿,我想看看。”

陆昭戎抬眸,不咸不淡地瞥了我一眼,冷声说:“你那记忆久远的旧情人也生得好看,回头让他去穿。”

我被噎了一下,耐着性子继续解释:“不是旧情人,而且他蒙着脸,我真的不记得了。”

“——哦。”他脸色更不好地闭上了眼,一副不再和我讲话的模样。

我愣了一下,心里疑惑了一瞬,对他这个反应有些不理解。

不敢再妄自揣度,我默不作声地将衣服给他一样一样穿好,有些复杂地看着如此繁琐厚重的盛装,心道,多亏我仔细在了解礼节方面,身份不一样,连穿的衣服也要有所考究,人间讲究的实在是多。

昭戎面色平静地看了看我,言语带讽地挑刺道:“于长玉?穿个衣服就不耐烦了?我还没问你残党清理了没有呢,你把陆景湛弄到哪去了?”

我连忙回神,辩解说:“没有,我在想你明天穿什么更好看……我昨天守夜,叫景湛去休息了。”

他听了话冷笑了一声,嘀咕道:“不会说话不会说话,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我清咳了一声,忍住笑意,试探着提道:“我觉着……淳于尚他们年纪还小的,既然提前逃出去了,我们不妨,得饶人处?”

陆昭戎默了一阵,不动声色地扫开我的手,自己垂头整理衣襟,平静地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要不然你就天天给我守夜,要么你先按住了黎红木再说吧。”

我沉默了一瞬,转身从托盘上取下配饰,在他腰间慢慢打着结,低声说:“大夫说最近忌酒,辛辣寒凉之物,昨天一早吩咐换了一些菜。你吃不惯就讲一声,可以叫人再换。”

他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提醒我道:“在这边待两天,确保后方运输稳定下来,后面会跟着行军往前走。”

我静了静,点头:“我知道。”

他便没再说什么,低头整理了袖口便要往外去。

我整要走神,他又回过身看着我语言又止,我便温和地笑了一下,安抚道:“我加一件氅衣,你先去,我一会就来。”

“……好。”他愣怔了一下,好像要说的不是这个,于是应完沉默了一阵。

我心里稍有防备,轻声问:“怎么了?”

陆昭戎抬眼看了看我,张口又停了一下,但仍然说:“你,不喜欢可以留在这边,我们传信——”

“不用。”我耐心且温和地打断他,“你放心,我会接受关于你的所有——快去吃饭吧,我马上就过去。”

他神情空白了一阵,似乎被我这般弄得措手不及,行动慌忙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我垂下眼松了口气,不敢再想别的,匆匆在一堆还立侍一旁的托盘里,扒拉出一件淡色的氅衣,随手披在身上。

举托盘的侍从轻言细语地说:“上神和主君感情真好。”

我顿了一下,朝他笑了笑,提醒说:“谢谢,但是他在的话不要多说话。总是忙里忙外,他很容易焦躁。”

侍从愣了一下,语气恭敬地感激道:“多谢上神提点。”

我尽量柔和地点了点头,快步出门,跟上陆昭戎的脚步。

……

陪着他吃完饭,我悄摸带上鹿蜀,顺着昨晚的气息往外找。

兽类寻人天生有优势。我找到淳于尚藏身的地方,先在周围观察了一阵。

临近冬季的秋风有一丝荒芜和狂野的气息,湛湛的水被吹皱一层波纹。

我带着鹿蜀,与在水边打水的淳于尚对了个正着。

淳于尚看见我,眼睛先是亮了一下,随后浑身一僵,神色大变,转头就大喊大叫地跑。

我看着他仓皇逃窜的样子怔了一阵,觉得此时的狂风竟有几分冲破灵魂的激荡与倥偬。

我便想,如此——惊心动魄的力量,兴许才是风。

就像我在山下遇见陆昭戎的时候,便如惊涛拍岸,残阳泣血,飓风侵袭。

鹿蜀的身体起伏得很剧烈,似乎在警惕什么,一直侧头倾听,脚下绷直地站立着,迟迟不肯发出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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