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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琢+番外(189)
作者:醉纸迷金 阅读记录
他并未停止。
和陆昭戎预想的不一样,于长玉从头至尾,没有对他的任何行为多一句置喙,只是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边。
从西陵府上一路杀过去,声势浩大,于长玉目光专注在他身上,按照他的安排,蒙着眼睛安静地等在每一扇府门前,不退不避。
陆昭戎提剑的手都颤了一阵,险些在长孙家门前把剑给丢出去,但于长玉毫无多余的反应。
这让他原本就不太看得明白于长玉想什么的状况,添上了一层无法预料的忐忑不安。
陆昭戎心不在焉。
一阵剧痛,肩膀一阵凉意袭过,再变得湿热,叫他强行拽回了思绪。
脚下踉跄了一步,陆昭戎回过头,却在混乱中无法分辨,不知被谁划了一剑,心中陡然升起许多烦躁。
空气中浮动的血腥味激人躁动,陆昭戎捂着肩膀活动了一下,正欲提剑打杀,发泄一阵,忽被一道无形之力拦在人群里,动弹不得。
陆昭戎身体僵了一瞬,身旁忽地掠过一阵强风,强硬地震荡开靠近他的敌意,淡色的身影倏然显现。
于长玉眼睛上蒙着一层黑色的布条,与一身的清淡形成强烈的颜色冲撞。他手臂轻描淡写地抬起,似乎有片刻蓄力,然后干脆利落地斜划着落下——刀剑便如召动般脱离人手,乱舞乱杀。
血腥气扑面而来。
清风荡过,血雾着地,于长玉岿然不动地站在他身边,留下一地鲜血和相继倒地的声音,连一丝一毫的痕迹也没有溅在身上。
一众下属呆怔在原地,被忽如其来的灭杀惊得面面相觑,或后退半步,或僵立不动。脏乱的院落里弥漫着一阵寂静的恐惧。
于长玉侧了侧头,手臂一伸将他揽在身侧,瞬息之间闪移到一片干净地方,仿佛黑布完全不能影响他的视线。
周遭凉风环绕,脚下变轻,似乎马上就会被这团风带走。
“收兵。”于长玉吩咐了一声,语气里透着些强硬。
陆昭戎心底忽跳了一下,烦闷与躁乱转瞬歇下,莫名有些不敢抬头看他。
……他险些忘了,于长玉,其实什么都知道。
陆昭戎腰上一紧,眼前一花,再转眼便在长孙府门外落了地,心跳声乍然惊起。
一抬头,于长玉正隔着黑布与他对望,似乎有隐约的怒意被克制着。
陆昭戎下意识挣动了一下,心绪混乱了一瞬。
于长玉胳膊紧了紧,收着力看他站稳了才力道一松,慢慢把他放开,避着伤口后退了半步。
他浅色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一切情绪,抬手把黑布条抽解开,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久未言语。
陆昭戎也不似从前那样,好言软语地去安抚他,只是低垂着视线愣怔着,等他专注又紧张地检查。
两人一时沉默。
于长玉抬了抬手,似乎心疼,犹豫着想看一看他的伤口。
陆昭戎反应迅速地躲了躲,牵强地笑了笑,说:“没事。”
于长玉手臂僵在半空。
陆昭戎迅速抬眸看了他一眼,补充说:“不疼。”
于长玉安静地收回手,似有若无地把胳膊背在身后,似乎又开始走神。
陆昭戎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想要去哄一哄问一问的念头,转过身略指了指府内,说:“还没,清理善后。”
“……好。”
陆昭戎快步往回走,刻意站得离他远了一些。
身后的视线如影随形着他,却不曾跟上他的脚步。
陆昭戎假意指挥检查,站在府门边上,一边故作不知于长玉关注的目光,一边又舍不得跨进去这门槛,彻底隔住这视线。
他知道,其实不用他再回去看后面的事,但是他不敢面对于长玉。
他总觉得,于长玉这个人,靠的越近便越力不从心,越有距离却又越引人深陷——他太深邃了。
于长玉想什么,他不会说。
他总是等着去实践,然后在这个过程中纠正自己,最终得到一个,和自己预想中差别不大的结果——如果没有得到,他也不会去逼迫,只会不断反思自己。他总是不在一开始认为,旁人是错的。
陆昭戎从前不懂他,总觉得这个神对私情太平淡,于是迫切地想逼近他。
后来他懂了。他知道于长玉总是把隐私的部分藏起来,所以能被只显露出一星半点的东西,都是于长玉小心翼翼藏在心底里的事。尽管他因他而学会了直白的表达,但他仍然保留这个习惯。
陆昭戎面对着府门内的景象,视线却低垂在地面上,一直下意识去分辨于长玉紧随着他的目光。
如此明晰。
这样无法收敛的,热烈的情意。
陆昭戎下意识扣紧了手边的门板,被身后专注无声的视线灼得发慌,只得每一样正经事,细致入微地仔细挂在心上。从边边角角到细枝末节,他不敢有半刻松懈。
于是他下令,于长玉安静地倾听;他批阅文书,核对战报,于长玉在一旁认真地研墨;他说要出门,于长玉立刻就会收起所有的事,跟在他身后……甚至他要性命威胁谁,于长玉不必他伸手拿刀。
直到一天的时间被这些琐碎而必要的忙碌,一点一点消磨殆尽,甚至处死了长孙容宓——陆昭戎干脆利落到眼睛都没眨一下,却不敢回头,看一看于长玉默然无声追随的身影。
因为他知道,于长玉是认真的。
他想拒绝他之前向他许的愿望。陆昭戎心底无比清楚,于长玉正在成为一个,能和他并肩的人。
吃晚饭的时候,陆昭戎一边听陆景湛在旁边汇总报告,一边用余光分神去注意于长玉。
那神仙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像寻常人那样偶尔吃一两口,并不拒绝忙着讨好他的婢女或者侍从。只是偶尔在一旁的侍从布菜时,他会不动声色拦下他不爱吃的,夹过去另一道菜。
看起来比起从前,添了许多矜贵。
这份矜贵使他的淡然与出尘显出一层,不可触摸的冰冷。
陆昭戎一时默然,心底生出一丝焦躁。
这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也许于长玉也在分别时想了许多事,从而再见时发生了一些改变——如果他们还能够有很长时间,他原本应该是很乐意看到这些改变的。
但是……他不想再知道于长玉还能怎么做,他不敢知道。他只想于长玉能保持原状,对他进行越来越多的批判——他这样紧随其后的步调,显得他们好像不在一个世界里忙活。
陆昭戎烦躁地推开碗筷,摆了摆手往卧房的方向去。
于长玉的动作随着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平稳地低声吩咐道:“把碗筷收拾了,去备水,叫随行的大夫过来。”
“是。”身后便传来动静极小的布置声音。
陆昭戎匆匆推开房门进去,听到身后默默跟上来的细微的脚步,努力克制了一阵,平静地转过身,提醒说:“门关上。”
于长玉脚步似顿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关上了门。
一阵沉默。
于长玉出神片刻,轻声慢步地走过去,放轻了声音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陆昭戎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悄无声息地撞进一汪融化了寒冰的深潭,焦躁的情绪便忽然转向闷堵,半晌无言。
于长玉神色一怔,想了想,上前来轻轻握住他的胳膊,在肩膀上仔细看了看,轻声说:“疼吗?我叫了大夫,一会换了药就可以休息,我守着你。”
陆昭戎沉默半晌,安静地摇了摇头,低声说:“你——你也休息。不用守着我。”
于长玉认真地听他说完,发现没有后话后无奈地笑了一下,牵着他往里屋去,侧眸看着他,解释说:“你今天做得太多,夜里会不安全。修行无岁月,我不睡眠也没有什么影响——过来。”
陆昭戎抬眼看了看他,沉默地走到他近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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