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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琢+番外(177)
作者:醉纸迷金 阅读记录
穆青去了,然后带回来几次修订盟约的消息。
我过了许多遍,然后才敢放过去递给昭戎。
小鱼传音说,周府内部几个姊妹不和,是可以下手的机会。我便问于铃是否给昭戎悄悄递了这个消息,然后吩咐秦满备好军需,准备作战。
于铃讽刺说昭戎绝顶聪明,这种事情他一早就能料到,这世上谁也比不过他——叫我半点也不要操心,还是顾好自己。
因果线顺着手臂爬到肩膀,似有若无的朝胸口缠过去。
我便明白,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发动的时候。
陆先生开始频繁找我聊天,指点我怎么去治理琴川。他也常常会问一些昭戎的情况,言语中透露出想要一同上战场的想法。
我时常只是听着,然后保持缄默。
我知道自己不擅长治理这种事情,照着昭戎留下来的制度按部就班,不出差错差不多就可以。而且,昭戎一定不会允许陆先生上战场,他身体不好,我也没办法应承下来。
如此几次,陆先生慢慢也觉察出来,昭戎已经许久没有跟我写信说一些琐事,我知道的,常常是信息的交换和随信问候。
陆先生便说:“多事之秋,多把心思放在正经地方,不相互耽误是好的。”
我点头应“是”。
他便不再来了。
我一天要看很多的文书,常常像昭戎那样忙到晚上,然后早早再起。
从鸡毛蒜皮,谁和谁因为一尺布长的小事大打出手,到严肃复杂,几代人恩怨造成的灾祸,从早到晚,每天的事情不重样。
罕见有几件大事,比如强征徭役的政策使琴川非常不满,府门前时常来人索要赔偿;比如海对岸近来看到有异族人侦察,猜测应该是邰越已经行军;再比如南郓退兵后一直不曾走远,正在边界上徘徊……
秦满报复性地催债,周鄂不输气势下战书——一个仗着局势有恃无恐,一个笃定我们四面楚歌无法与之抗衡。
穆青说,这些乱七八糟的,随便回复两句搪塞过去,便不必再管他们。
我照做了。
大概因为这种忙碌,和贴近普通人的生活方式,使我看起来可能比从前寻常,陆府上下对我的态度亲和了许多。
丫鬟仆从看起来更随和,有时看见我过去,会背着人窃窃私语,似乎对我非常感兴趣的样子。陆夫人的活动范围也变大了,偶尔去请安,她也会生疏地朝我笑一笑,礼貌地表示友好。
这让我庸庸碌碌的日常得到了一些安慰,我很高兴,给昭戎写了很长一篇信。
他很忙,不和我话家常,只是回复我说,那很好。然后他细细叮嘱我要监工船舰的制造工程,防备着秦南川,写了好多要注意的地方。
有百姓反应,秦南川在画出的那片海岸做了部署和演习,一连几天狂轰滥炸,扰民不宁……我不知道怎么解决。
我觉得秦满这么做是没什么问题的,为了安全考虑,人们应该是避让一些的。但是穆青说,这就是民生。
他说今后昭戎要做的工作,就是要不断在大体上,使所有人都满意,然后得到拥护和爱戴。
我前思后想,觉得这和祈愿很像。
那我觉得既然不能满足这个条件,满足其他的条件也是可以的。
于是我叫人去问了演习附近的人的诉求,然后避开大动静带来的烦扰,尽量满足其他的一些要求,算作补偿。
陆先生对我这个做法很满意,专程走了一趟来夸赞我,说进步很大。
我学到了很多。
……忽然间,我好像更理解了昭戎的一些做法,和一些我没有接触过的观念。
这让我更惆怅了几分。
我突然明白,人间所需要的普普通通的生活,实际上对我来讲,是一种繁琐的负担。
我看着屋外飘飘扬扬的落叶和萧索的秋风,想,原来他们,总是一毫一厘地争取利益,只是因为他们想活着。
“……”
他们想,更好地活着。
……
“轰隆!”一声。
整个琴川忽然间地动山摇。
我稳了稳身形,不经意嗅到了一丝细微的血腥气,心绪微凝。
穆青推开门闯进来,衣襟和头发都有些凌乱,似乎被谁推搡着打了一顿,呼吸急促地问:“公子,我们现在去吗?”
我安静地沉默了一会,问:“外面什么情况?”
穆青皱了皱眉,神色凝重,说:“琴川不比南术,此前就有人陆续往别处逃难,现在城里一片混乱,府里秩序还好,公子,要关城门吗?”
我叹了口气,接过他递来的披风,低声说:“关吧,外面没有城里安全。你顾好府里,我这就过去。”
——
城里各式各样的寒凉之态一幕幕上演。
有人丢掉多年经营,收拾细软仓皇奔逃;有人变卖家财却频频遭拒,入室劫掠;更有甚者,竟打算抛弃行动不便的长者,在家门口挣扎撕拽……只一眼,我便难以忍受。
强压下想动手的冲动,我勉强收回目光,一路往靠近海岸的方向去——
浓烟滚滚,火海一片。
邰越多水,显然有很多在水面用火的经验。
他们的战船多而小,仗着灵活的优势抱团围堵,密集的火球火箭铺天盖地网住琴川的大船,瞬间灼烧一片。
秦南川显然没有想到对面如此迅猛,面色阴沉地指挥灭火,从大船各处往下拉放小船——被击中的小船迅速燃烧,朝着周围密集处急速行驶,邰越顿时陷入混乱。
邰越反应极快地分散队形,从侧翼处架起木板,试图从木板爬上大船,实行人海战术。
大船忽然打开窗口,以同样的方式投石射箭。
大船四周各个角落装着大锤子,绳索一放,水面上水柱四起,水花四溅——被砸碎的战船木板到处飞起,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伴随着血腥,密密麻麻的箭雨从窗框射出,小船应弦沉没。
我沉默了一阵,一时不知算是残忍,还是此战情景令人放心。
我想,我大概知道邰越为什么觊觎琴川了。
按照常理,一只大船被分割包围,会陷入被动,但没有。
这样成熟的海战战术和战船配置,恐怖的杀伤力,于一群还仍在江面上焦灼争斗的小船只面前,是绝对的领先和压制。
血气汇聚成丝线蜿蜒向我的身体,一阵细细密密的灼烧感过去,我思绪混乱了片刻,几经挣扎,还是在这个地方待了下去。
一直到邰越且战且退,熬到第二天,我视线里一片天旋地转,恍惚间听见穆青仓促而来的寻声,于是勉强静了静神,从隐蔽处现出身。
“穆青。”我缓了口气,“我在这里。”
穆青上上下下看了我一遍,然后说:“公子,渝州急报。”
我眼前黑了一阵,缓了半晌镇定下来,忍耐道:“邰越与南郓……联合了吗?”
穆青目光晦涩地看了我一会,艰难地点了点头,说:“是……南术那边已经在去渝州的路上了,锦城那边就等这个机会,南术一增援,周府就开始行军了。”
我忍了忍身体的不适,心道果然还是走到这一步,于是将前后事过了一遍,嘱咐道:“琴川没有大问题,我看过了。你留在这里照顾先生和夫人,听先生的吩咐做事,我去一趟渝州。”
“……”
穆青沉默地看着我。
我愣了一阵,有些不解。
……穆青执行力是很强的,因为他一直以来适应能力很强。
但归根究底,他一心都向着昭戎,用人间的话来讲叫忠心耿耿。我并不认为在所有人完全分散的情况下,比起照看陆先生,他更愿意跟着我。
但是……他罕见地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我想了又想,耐心地问:“你是,还有什么事特意和我说吗?”
——穆青眼底瞬间闪过挣扎。
我下意识皱了下眉,心绪开始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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