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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琢+番外(175)
作者:醉纸迷金 阅读记录
我听到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里莫名起伏了一瞬。
他抬起眼,半晌,神情再度严厉起来,沉声道:“我不管你是妖怪,还是神仙——不要给人添乱。”
我愣了一下。
他大步走去拉开门。
我沉默地看着他走远,心底恍惚了片刻,觉得他背影似融入了秋风,一阵萧索。
……
一如他风风火火地过来,陆衡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我默默地想,这点,昭戎好像,和他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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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百川赴海返潮易,一夜报秋归树难
陆先生不希望昭戎存在折返的可能。
他是来检查这间屋子的。
也许看在昭戎的面子上,他也有顺带看一看我的情况。然后不经意,他发现了一些更让他无可奈何的事情。
比如昭戎对我的信任。
我心情非常复杂。
陆先生对昭戎的管教确实很严苛。
从他对我一波三折的态度转变,到他对昭戎一些行为的不满和指指点点,总让人觉得好像不论昭戎做什么,怎么做,他都不够满意。
他对于昭戎是挑剔的。
但我又能很清晰地知道,他对于昭戎的在意,非常多。
他总是想掌控更多,然后旁敲侧击地提醒些什么,他有一种迫切想知道昭戎所有情况的感觉,或者以一种非常崎岖的方式,试图将昭戎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受。
……我不是很明白这种表达爱的方式。
昭戎不会返回来的。
——如果今天昭戎在这里,恐怕又是一场不能善了的争执。
他是一个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也许会驻足休憩,也许会片刻彷徨,但他总是看得到目标的。他不会停留。
我不如他。
我默默地收起图纸,然后一张一张,仔细对比观察。
一个短暂而令人惆怅的下午,很快就在这种消磨中流失了。
我摸着铺了一床月光的被衾,心里空落落地。
没有暖烘烘小炉子一样的温度,没有缠人的呼吸,也没有不厌其烦,一直朝我身上拱的那颗不安定的心。
……如此单薄。
我从未觉得,有哪个夜晚如此难熬。
也许是心里杂乱的想法作怪,从前的每回分开,我没有这么的心绪不宁。
我不知道这种不宁预示着什么,但是战争,总会要发生一些大事。如今回想,当日他向我倾诉心底的悲苦,我们一起做了这个决定,我那时就应该明白,今天不安宁的到来是注定的。
我仍然觉得,他被各种人,各种各样的理由,辜负了许多年。
我只是……这种令人心疼的辜负,让我一直强压着心底的害怕,今天忽然重新被挑起,陆昭戎不在……我一下不知将心绪安放在何处。
……不管是因为从前那一次深恶的打击,还是这许多年来的相互压制,或者,因为我不确定的结局——正如天道也忌惮我,我一直害怕天道。
虽然我一再挑衅,认为自己不会输,但未知……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件极其令人恐惧的事。
我不知道往后的境遇会如何翻转,不知道会让什么消失——一片海被填平,或者一座山被挖空。
可能是因为我们多年来相伴的情谊,或者是顾虑到我多年前的那次反击……但不论如何,天道到底顾念人间不过须臾的短暂,放过了穆青,也让陈郕拥有了选择的余地。
锁杀虽然痛苦,像刻在身上的标记一样,但通常只针对一个人。我可以完完全全放心,天罚或者天谴不会降临在昭戎,或者陈郕这里。
这是很高明的一种手段。
如今陈郕都知道,被神灵眷顾的人不是周鄂,是昭戎。他很早就开始布局,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他倾斜——如果天道不插手,这些事没有悬念。
我逃不开天道的追责,我愿意背负得多一些……我不担心锁杀最后带走我的生命,人总有一死。
……虽然我不是人,但昭戎是。
如果我背负的罪孽较轻,或者胜利的呈现方式有些许不同,说不准它会带走些别的东西——当然我知道,大部分人对我这种的冥顽不灵,肯定不会这么仁慈。
只是随时预备着,我忽然的消失会不会……再让他哭一场。
但他总是得到了一样的,这样就好。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孤零零抱着被子,卷成一团,试图存上些暖气。
……秋天好冷。
我被昭戎娇养的,似乎越来越在生活琐事上挑剔了。
——
“秦满怎么说?”
我接过穆青递过来的信封,随口问道。
穆青摇了摇头,回复:“没见到秦公子,这是秦府的回信。”
我拆开信封,看见里面露出一寸陈旧的红色的角,手指停顿了一下。
祈愿信。
我默了默,将薄薄的红色的信条抽出来,沉默地看着上面的字。
……是琴川的古字。
我安静地将信条塞回去,说:“你去和先生讲一句,我出去几天,不走远。”
穆青顿了一下,问:“需要准备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转身消失前说:“你不用跟着。”
——
天官府门前的斜路上到处是人。
我抬眼看了一阵,确信没人上得去,于是降下一道神光,将坡路上的阻力加大,以确保没有人能坚持下去,然后移身到府内。
站在院里回忆了一会,我朝放神像的地方过去,仔细检查了一遍。
……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我皱了下眉,捏了捏信封一角,思虑片刻,使风托起了神像。
神像与神座之间启开一条手指宽的缝,我伸手进去摸了摸,从里面拿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红纸,荡了荡尘。
神像轻轻落座,我抽出信中红纸仔细对比了一阵,彻底沉默下去。
……狂放,潦草,张牙舞爪——和魏清明一模一样的字迹。
我叹了口气,有些不明白他怎么能算计我这么多年的,明明人已经作古了。
……但很显然他就是做到了,且我无可奈何。
我看着左手上洋洋得意的“敬我神”,和右手上故作庄严的“魏清明”,心里默默猜测秦满是怎么得来的东西。
琴川人被送进内陆以后,是属于言语不通的外地人。我封印神魂了不知多少年,琴川早早融入了内陆,不该——我怔了一下。
如果……是这片地被琴川岛的人反占了呢?
我默了一阵,道,魏清明确实有这个能力。
从潦倒落魄到大权在握是他最擅长的事,否则琴川现如今不应该叫琴川,早不知被改了几次名字,也不会留下那么多关于祈福的传统。
他在等我。
我烦躁地皱了下眉,将祈愿纸揉皱,挥袖燃了一盏蒙尘烛,将纸条一股脑烧干净——然后开始盘算秦满想干什么。
我打开天官府才是前天的事,那么秦满得到这个信封——或者纸条,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那也太早了些。
如果是旁人预留下来送过去的东西,至少要先观察一段时间吧,除非……秦满手里原本就有。
我默了一瞬,道,应该不会。
我早已在秦满争夺掌家权时,便暴露过不寻常的力量,如果是他原本就有,那次应该就逃不掉。
所以……
我迟疑了一会,决定还是先去秦府见一见秦满。
吹灭烛心,我正要转身离开,却忽听一阵衣袂摩擦的动静,顿时警惕地看过去。
——
秦满看见我先是停顿了一下,继而将脚收回门槛之前,露出些耐人寻味的表情。
我转过身去,安静地看着他。
秋阳的光影在各种折射之下流转了一遍,顺着门槛,在大殿内留下曲曲折折的影子。
殿内没有风。
人也很寂静。
我记起初见他的时候,沉闷阴冷,带着艳阳也无法驱散的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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