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荣将巴图带到了尼达的面前，“首领。”

巴图没有开口，而是平静地看着尼达，眼神无波无澜。只是背着塔塔尔的双手鼓起来的青筋更为地紧绷，要是对方做出伤害的举动，他一定要挡在塔塔尔的面前。

尼达踩着棕熊硕大的脑袋走下来，对巴图的出现也感到意外，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真是没想到啊巴图，竟然有一天你还能出现在我的面前，说实话我还挺惊讶的，是不是，别人救了你呢？”

尼达意有所指地看向塔塔尔低垂的脑袋，“他又是谁？救了你的恩人吗？”

某种程度上，尼达的直觉敏锐得恐怖，巴图没有明确地指出塔塔尔的身份。只是有所隐瞒的说出了一部分事实。他把遇到地啸，掉入河流的情况大致跟尼达复述了一遍。

因为巴图清楚地知道尼达的本性多疑，为了留在这里，所以他必须要第一时间打消掉尼达的疑虑，让他明白自己和塔塔尔的存在是无害的，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我们受了不少的伤，所以还请您让我们留下。”

尼达看起来有点无奈，“你一路走进来的时候，想必也发现了我们的部落少了不少人。其中不少优秀的战士在那场莫名其妙的地啸中丧生。你们想要留在这，可是这里没有多余的粮食……你知道的，库克曼部落从来不养废人。”

废人两字掷地有声，巴图咬紧牙关，毫不迟疑地开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外出打猎，只要您答应让他留下养伤。”

尼达上下打量了一眼巴图，还是没有被说服，“你身上的伤看起来也不比你背着的人少，你确定还要拖着这样的身体出去狩猎吗？”

沙荣这时候也听出来了尼达话语里的为难，刚想开口替巴图说几句话，巴图就答应了。

“我这点伤不算什么，也不会影响到狩猎。我保证，我一定会捕到猎物。”

尼达望进巴图黑色的眼睛，知道这个人绝对说到做到，“既然这样，那你们就留下来吧。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们外出狩猎。让我看看，在你离开库克曼部落之后，到了其他的地方，你的狩猎技术有没有长进。”

第43章 心疼

“他会死吗？”一个孩子懵懂的问，“这些图案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见过。”

女人坐在被磨平的石块上，手里用骨刀麻利且迅速地削着木箭的一端。她听到自己孩子的话，不由得将视线投向了一直昏睡在篝火旁，盖着一半兽皮，只露出半个肩膀，闭着眼睛的陌生男人。

男人身上的纹身就像是一幅幅神秘的图腾，附着在肉体之上。

她知道这些纹身的颜色是从黑色的矿石中提取出的天然色素，再用骨针细密地刺进皮肤里，而那样大面积的图纹，想必更疼痛难耐。

女人默默猜测他的身份，刚想仔细看一看，却发现了这男人紧闭的眼皮开始有了醒来的迹象。

她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你醒了？”

塔塔尔缓缓睁开了双眼，看见了一片久违的浅白色的天空。

女人看着他，注意到塔塔尔其中一只眼睛里的血痣。

塔塔尔的脑子还处于一个昏钝的状态，一时之间醒来还察觉不到身边陌生环境的转变，以及这陌生的语言，所以塔塔尔没有回应。

女人也没有在意，只当塔塔尔还没有恢复过来，暂时说不了话。她自顾自的开口：“这里很安全，你不要担心，巴图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塔塔尔这时才注意到说话的人这特别的口音，并敏感地捕捉到巴图这个字眼，于是嘴里跟着重复：“巴……图。”

“对，巴图，他跟着首领出去狩猎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女人望了望天。

“……”

女人没有再说话，塔塔尔缓了一会儿，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开始思考。

他竟然还活着……是巴图将他带到了这里。

看这些人的服饰打扮，以及每个人的手腕上都戴着一条贝壳手串。塔塔尔猜测，他们应该误打误撞碰上了巴图的旧族。要不然的话，他们肯定已经被当做侵犯领地的外来者给驱逐杀害了。

塔塔尔尝试动了一下兽皮下的双腿，他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能使劲了。他能留在这里，巴图肯定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想到这里，塔塔尔决定先蓄精养神，耐心地等待巴图回来。

好在他并没有等太久，库克曼部落外出狩猎的人全回来了。

他们竟然捕到了一头成年的亚山虎，这头凶猛的亚山虎通体橙黑相间的毛发被沾染得血迹斑斑，可想而知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斗争。

它健壮的四肢五花大绑在木桩上，只剩下一条修长粗壮的尾巴拖在地上，被五六个战士轮番抬着回来。

一直走在前面的就是库克曼部落的首领，此时此刻的塔塔尔对他并不感兴趣，只稍稍瞥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继续在人群里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是还没等到塔塔尔找到自己的目标，风一样的人影就从人群中冲了过来！

巴图连忙蹲在塔塔尔的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清醒的人，紧张地追问：“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是不是渴了？”

塔塔尔感觉自己就像是很久没有见过巴图一样，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看清了巴图眼白里充斥的红血丝，乌青一片的下眼睑，冒出青茬的下巴，除了灰尘簌簌的头发和破旧不堪的兽衣之外，还有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身体。

鲜红的爪痕轻而易举地刺破了巴图的皮肤，皮肉外翻的创口横在他的胸口，血腥又骇人。

明明这些伤痛对于自己来说不算什么，但偏偏遗留在巴图的身上，塔塔尔觉得万分刺眼。

“……”塔塔尔突然扭过头不看他，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声音嘶哑：“……你看看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太狼狈了。”

巴图像是做错事一般，不反驳，也不说话，只默默地从自己身上拿出一个水囊，递到了塔塔尔的嘴边，打算让他先喝口水。

这时，巴图却突然发现塔塔尔侧脸的眼尾通红，隐约有了一些湿润的痕迹。

巴图一下子就乱了阵脚，手抬起又落，然后慢慢的，犹豫的将粗糙带茧的指腹贴了过去，轻轻地将那点水痕抹掉，紧接着毫无说服力地解释，“我不疼的。”

说不疼是假的，尼达带着人出去狩猎，因为他身上有伤，有血腥味，所以就理所当然地让他成为诱捕猎物的饵靶。

巴图一个人站在原地，一群人则掩藏在后方。直到一头亚山虎出现了，后面的人还迟疑着不上前帮忙，要不是巴图自己反应快，他早就被亚山虎的利爪开膛破肚了，哪还能全胳膊全腿的站在这说话。

巴图不敢将真实的情况说给塔塔尔听，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塔塔尔对他身上的伤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的心情又是激动又是内疚，只责怪自己还不够谨慎，害塔塔尔为他担心了。

塔塔尔重新侧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睛泛着浅红的水意，里面有柔软，有心疼，最深处只映着眼前一个人的坚毅面容，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句，“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会心疼。”

巴图心里一顿酸软，如有草刺骚刮，“好，没有下次了，我会好好保护好自己。”

“嗯。”塔塔尔垂下眼睫，他怎么会猜不到一位部落首领的想法，而且他也知道，对方绝不会让巴图和自己在这久留。所以他们也必须要提高一点警惕，以防对方在背地里下死手。

巴图看着塔塔尔在想什么，也没有打扰他。只安静地看着塔塔尔的脸，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他醒过来的喜悦中。

这个时候，沙荣从另一边过来了，手里还拿着食物和一包东西。

沙荣看了一眼塔塔尔的状态，自己找地方坐下，然后对着巴图说：“他醒了？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还有，这个给你，把你身上的伤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