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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明后认错夫君+番外(69)

作者:卧扇猫 阅读记录


“光天化日的,夫君自重!”

晏书珩挑眉:“我不过是想到个或能查到阿姒身份的法子,如何轻浮了?”

阿姒闻言,立即换了态度,无神的眼中微光波动:“月臣当真有法子?”

从她变换的称谓中,晏书珩便能感觉到她对此事的希冀。指腹在她额际轻点,他笑着说:“我有故友在那一带做事,可托他们持阿姒画像在郑五捡到你的那一带寻访,兴许会有消息。”

阿姒道:“那我们得空就寻画师!”

青年悠然道:“你眼前便有一位画师。”

阿姒从被子里钻出,捡到宝般抓住他的手,两眼亮晶晶的:“原来我们家月臣不仅会抚琴,竟还会作画?”

我们家月臣。

晏书回味着这个称谓。

她真是懂他,总有本事仅凭三言两语就让他尝到甜头,他微笑看她:“不仅限于抚琴作画,你们家月臣会的还不少。”

不过是随口一句,阿姒却再次不合时宜地想起他走前说的那“道听途说”的事。她摸摸鼻尖,强掩下羞赧:“夫君……甚是多才,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又想偏了,该说你什么好?”

晏书珩笑了笑。

画纸铺开,笔尖蘸上浓墨。

青年抬眼,正巧见阿姒坐起身,双手撑在榻沿,她以为他还未备好纸墨,正百无聊赖等着,赤着的一双玉足正似风中柳枝般来回轻晃。

此刻的慵懒最是难得。

他有意在着墨时不提醒她,好将阿姒散漫的模样画下。笔尖如行云流水般在纸上游走,画中女郎亦如流霞般,韵致浑然天成,美得毫不费力。

晏书珩凝视着画中人。

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当初在建康时他出于缅怀之意作了那副画,彼时为了让小女郎泉下高兴,他已刻意夸大了她两年后的容貌。

如今看来,当初竟是保守了。

他欣赏了良久,阿姒亦等了良久,鼻尖只闻墨香及似是研墨般的细微摩挲之声,她开始坐不住了。

“夫君,你要开始画了么?”

晏书珩收笔,视线在榻边女郎的眉眼间逡巡许久,一股温柔从心口蔓延开,他眉眼逐渐覆上柔和的光。

三年前时要挟他在替她作画和娶她之间做选择的小女郎,两年前被他一句“上门提亲”的戏言吓得落荒而逃的小女郎,如今已脱胎换骨长成了大姑娘,正一声声唤他夫君。

他柔声道:“稍等。”

晏书珩将那张墨迹未干的画小心放至一旁,重新取来画纸。

“阿姒,要落笔了。”

话是很寻常的话,语气也如平常一般,阿姒却无端觉得这其中蕴着诸多情绪,像是在说“别来无恙”,是每折故事开始时郑重的第一句。

她敛神坐直,双手端放膝上,脚尖都不自觉绷紧,更别提紧抿的唇角。晏书珩悄然笑了,目光在画纸和她之间逡巡,很快便画好了。

晏书珩比较着前后两幅画,画中人五官虽相似,但气韵大不相同,一个是生于山间自成风骨的野梅,另一个是被匠人修剪过后的牡丹。

他妥善收好这两幅画。出了门,把第二幅交给破雾:“派人拿着此画前往陈、姜两家所在侨郡,就说有人救下了画上女郎,在替女郎寻亲。”

刻意如此,是为了试探。

破雾不经意扫了眼,一时不敢信。长公子年少时便已因一手绝妙丹青在洛阳享有盛名,而眼前这幅画得虽像,但匠气过重,以致画上人稍显呆板。

但他很快了然,长公子并非画技退步,而是刻意收着。

.

翌日清晨,他们启程返回建康。

一想到去了建康后,便有可能治好眼睛、恢复记忆,再不济也能和夫君就此安稳度日,不再漂泊,阿姒便对从前畏惧的建康城心生憧憬。

他们乘马车走了一日,于黄昏时抵达最近的码头登了船。距上次在船上,其实只过去短短十几日,然而阿姒甫一回想,竟觉似已去数月之久。

随波起伏的不止船只,还有她的心情。如今已至九月初,天气渐寒,江风隐有割面之感,她却不舍得离去。

阿姒是年初时醒来的,这算是她记忆中的第一个秋日。

这是一种既陌生又新奇的感触,陌生之处在于她并无关于秋日的记忆,新奇之处在于她意识深处对此并不陌生。

女郎姿态随性,一身素衣立于船头,自成一道景致。

码头栈桥上。

晏书珩与李壑殷犁等道别。

李壑与殷犁皆为武将,在相识前便已听过对方大名,相互敬佩,又都是以血肉之躯博功名的寒门子弟,短短两日便相谈甚欢。晏书珩许诺殷犁会助他重新掌兵,殷犁依旧寡言,淡淡道声好。

他因之前经历,对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世家子弟尚存芥蒂。晏书珩心知这不是短时间内能改变的,更不能用巧妙的言辞化解,因此并不在意他的冷淡。

简单交代后续事宜后,几人匆匆道别,李壑这大老粗正愁不知说些什么表达对这位郎君的祝愿,瞧见晏书珩频频朝船上投去牵挂又缠绵的一望,灵光一闪,衷心祝福道:“我这粗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祝夫人早日复明!更祝二位琴瑟和鸣,早生贵子哈哈!”

“多谢。”

晏书珩莞尔。

他十几岁时便入朝为官,又生在世族,听惯了这些奉承甚至千篇一律的说辞,第一次觉得,正因听多了,也失去了对其中美好祝愿的憧憬。

可这一刻,当他望向船头的“妻子”时,这些世人说腻了的祝愿因为印刻在某个独特的人身上而变得特别。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晏书珩将这句祝福的话转告阿姒时,阿姒亦是觉得心口犹如被羽毛扫过,激起一阵温柔的异痒。

晏书珩用自己的披风将阿姒整个裹在怀中,只露一个脑袋,使得她像被护在羽翼下的雏鸟。

“外面很冷,去舱里好么?”

阿姒裹得周身生暖,她怎觉得他近日越发黏人,越发温柔了?

见她恍神,青年问道:“怎么了?”

阿姒缩了缩脖子:“就是觉得夫君你有些太温柔了,我的伤都好了,也并不在意郑五的欺骗,你不必担心我难过。”

晏书珩垂目看她,想起友人曾说的“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忽而深为认同,就如阿姒,有时刻意惹他怜惜,有时却又不愿他怜惜。

他在江风之中拥紧她,像拥紧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丝缎:“我只是发现其实你我不只是因缘际会,更是失而复得,因此深有感触。”

“有什么不同么?”

阿姒闭眼面对着江风,从脑后垂下的那截绸带迎风飞扬。

绸缎飘落在晏书珩耳际,他抓住那乱舞的缎带,低眸凝着她:“有。

“萍水相逢时,未曾体会过失去的威胁。可一旦成了‘失而复得’,便意味着在过去的某个时刻,曾险些失去。”

话虽未只说了八分,阿姒却很快领悟到了余下那二分:“相较于前者,后者叫人隐隐作痛,因而患得患失,是么?”

晏书珩只是笑,目光投向滚滚东逝的波涛,但并未给她答复。

阿姒明白了这人又在患得患失了,她转过身双手环住他腰身。

两人裹着一件披风立在秋日风中,宛似与世隔绝。

这数月里,阿姒逐渐了解自己,才知她对于建康的畏惧,不只出于对权贵欺压弱者的厌恶,还有另一重原由——

她其实向往自由散漫,喜寄情山水,而建康离富贵很近,离山水甚远。

但此刻相拥,她忽然变了主意。

相比自由散漫,此刻的自己,或许也需要一些令人安心的东西。

比如一个安稳的去处。

再比如,一个令人踏实的怀抱和人。

船行一月,已到京口。

这一月里,有晏书珩还有阿晟等人的陪伴,乘船的日子也不算无聊。

进入十月里,船舱内烧起炭炉,这日他们围坐舱内,小阿晟在给阿姒念书,晏书珩则在一侧处理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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