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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明后认错夫君+番外(108)
作者:卧扇猫 阅读记录
只是阿姐比她大了五岁,待阿姒八岁时,阿姐已十三。
爹爹能教她们琴棋书画,可士族闺秀的仪态教养,世家大族之间的人情往来却还需在礼乐宴饮之中习得。
因此阿姐离开了他们,回到族中。
再见阿姐,已是两年后。
彼时阿姒刚满十岁,祖父身子骨在那几年里逐渐衰竭,陈家要想长盛不衰,需要有新的人去延续火焰,爹爹纵志在山水之间,也不得不为了家族至仕。
他带着阿姒回了族中。
马车停在陈府朱门前,立在高大阀阅之下时,阿姒仰望着其上刻着的累世功勋时,忽然感到惴惴不安,她牵着爹爹袖摆问道:“阿爹,我是不是也要像阿姐在信中说的那般,习闺秀仪态,练琴艺女工,还需背四书五经,甚至隔三差五列席宴会和别家的儿郎女郎打交道?”
十岁的她刚开始抽条,快长到爹爹胸口,但陈伯安还是习惯地把她当成小孩,抬手揉了揉阿姒发顶。
“阿姒的话,不必做这些。”
阿姒松了口气,又无端内疚:“为何?这样的话,阿姐岂不是很委屈。”
陈伯安抬头仰望阀阅。
高大的阀阅将他一个七尺男儿都衬得矮如蝼蚁。
他沉默地看了稍许,轻叹。
“因为已经有别的女子替阿姒去做过这些事了,她做这些事,便是为了让阿姒往后不必做这些。”
阿姒问道:“是阿姐吗?”
陈伯安摇摇头,却未再说下去。
阿姒便当那位用心良苦的女子是阿姐,因为阿姐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她给她绣香囊,替她梳妆,还总念叨着:“我们阿姒是世上最好看的女郎。”
回到族中后,阿姒因一时不习惯世家大族的人情往来,鲜少与旁人打交道,族中兄弟姊妹听说她“体弱多病”,亦不敢来打扰。其中也有祖父和父亲纵容回护之故,可这纵容却让阿姒纳闷。
她无端觉得,这是种补偿。
可补偿什么呢?
她不需要练琴,不需要学习闺秀礼仪,更无需背四书五经。
她已经很自由了。
数月后,在洛阳见到姑母陈皇后时,阿姒更觉得她的自由在陈家这样的大族中格外难得,也因此倍显怪异。
彼时阿姒回到族中已久,早已对钟鸣鼎食之家的富贵见惯不惯,但洛阳的繁华仍是让她眼花缭乱。那巍峨洛阳宫,更如金顶最上方的明珠,可望而不可即。
可她拜见陈皇后时,却不是在洛阳宫中,而是一处佛寺。
彼时姑母虽已缠绵病榻,但依旧光华万千。接见她和父亲时,姑母似还刻意装扮了一番,早在此前,阿姒便从阿姐口中得知姑母是世上少有的美人,可那日见到姑母时,阿姒第一眼留意到的却是姑母发间错金镶玉的鸾凤发冠。
那步摇象征着身份,太过光彩熠熠,也易让人忽略了戴着她的人。
阿姐说姑母戴着这凤冠时仪态万方,可阿姒却觉得,那端方的姿态倒像一个无形的铁笼,把人的举手投足都约束起来,倘若姑母褪下华服凤冠,她的美才真正要从骨子里显露出来。
见阿姒愣愣看着自己发间凤冠若有所思,陈皇后微微笑了,招手唤她:“这便是长兄的次女阿姒?来姑母这。”
她目光如四月春风,阿姒化成一只绕梁盘旋的乳燕,怯怯走向她。
陈皇后抬手,轻轻摘下凤冠上一颗明珠,放入阿姒手中:“你是兄长的掌上明珠,姑母便赠你明珠吧。”
阿姒不肯收。
她怕摘下明珠,会有损姑母凤仪:“这明珠便似鸾凤的眼眸,明珠离了鸾凤便不再璀璨,鸾凤失了明珠,亦会黯然失色,我怎舍得拿去?”
陈皇后端凝着她,莞尔。
虽是初次见面,但陈皇后笑着凝视旁人的时候,让阿姒觉得宛如置身软云之中,无端安心。
仿佛她们曾一起度过许多个日夜。
是再熟悉不过的人。
她仰面痴痴看她,心想若阿娘在世,定也会这般看她。
那一刹,阿姒竟失了态。
她一时也忘了要还珠子,讷讷启唇,无声唤了句“娘”,虽并未发出声,可陈皇后似乎是读出来了。她怔了瞬,继而眼底泛上温柔又湿润的光华。
那目光像温泉水般覆在阿姒身上。
“好孩子。”
她摸了摸阿姒面颊。
殿内侍奉的女官适时奉承:“女郎不过才金钗之年,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颇有几分娘娘当年的姿韵,瞧,那双眼更是和娘娘有几分神似。指不定日后啊,也和您一样,尊贵万分呢!”
这话一出,无论陈皇后还是阿姒,面色都有一瞬凝滞。
陈皇后轻道:“不得妄言。”
阿姒猜测,姑母如此说是因九哥说族中有意将阿姐嫁给太子表兄。这位女官夸她日后像姑母般尊贵万方,岂不是在挑拨她们姐妹?不过阿姒知道,姐姐才不会生气,不仅因为阿姐和她心连着心,更因为阿姐和三皇子两情相悦。
但阿姒自己却被那句话吓到了。
她把攥在手心的那颗明珠奉还陈皇后。身上华服罗裙已有些繁重,她怕这明珠上的贵气会像金丝般缠住她。
陈皇后却不收。
她冲着阿姒轻眨眼眸,眼里露出些许狡黠,阿姒恍若透过这暗藏的狡黠,看到了尚是无忧少女的姑母。
姑母说:“既是鸾凤的眼睛,那小阿姒就更要收下了。带上这明珠吧,带她去看看世间百态,山川草木。”
陈皇后言辞恳切。
阿姒似读懂了其中的未尽之意。
她最终收下明珠。
.
阿姒只在洛阳留了几日。
去时她和父亲及姐姐一道,回来时,身边只有那颗明珠。
爹爹留在洛阳成了太子少傅,而阿姐则入宫为姑母侍疾,她不舍得让爹爹和阿姐辛苦,想就在洛阳陪着他们。但爹爹却坚持让她回颍川:“阿姒年岁尚小,过几年再来洛阳陪爹爹也不迟。”
阿姒只好回到颍川,依旧过着与世隔绝、不见外人的生活,倒也自在。
她那身为名士的祖父亲自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但直到十三岁时,阿姒无甚长进,祖父便道:“你这孩子看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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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字之书,不妨去市井中看看无字之书。”
阿姒自然乐意。她卸下华服钗环,穿起布衣,扮做采莲女沿街卖莲蓬,起初光顾的人很多,阿姒洋洋得意,祖父却一针见血道:“且遮住容貌再说。”
阿姒不信,为了证明她是凭着真本事,她寻来染布的草木汁液,在额上画了道惟妙惟肖的胎记。
然而她高估自己了。
莲蓬果真再无人问津,阿姒灵机一动,打起“买莲蓬送故事”的名头,但仍是无甚成效。那一日,阿姒立在人来人往的巷口,低着头想不出个所以然。
青石路上踏过一双双各式各样的鞋履,却都未在她身侧驻足。
直到许久后,一双云纹墨靴止步,和阿姒的鞋尖安静相对。
温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买莲蓬送故事,倒是别有心裁。”
那声音实在是好听。
阿姒从未听过那般独特的声线,如深潭坠玉,清越不失温润。
她为之怔了怔,目光往上寸挪,入目是一片素朴玉白袍角,视线顺着袍角往上攀,是温润又不失棱角的下颌、扬着温柔弧度的薄唇、英挺的鼻梁。
再往上,阿姒落入一池清泉。
来人眸中温煦的光华和姑母陈皇后的很像,她被深深吸引住。
白衣少年郎身形修长如竹,阿姒需仰头才能和那双和煦如春的眼对视。
这让她想起刚回陈家那日,仰面看着阀阅的情形,但又不同——阀阅高大,覆下的阴影都有着叫人喘不来气般的庄严,而这位大哥哥落下的阴影却像烈日下的树荫,叫人无端放松。
阿姒问道:“大哥哥要买莲蓬?”
那位大哥哥当比她大上几岁,正是介于少年的意气风发和青年的温融沉稳之间的年纪,他和善地挑了挑眉梢,笑道:“我只想买你的故事,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