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轻点了点头，“训练了快两个小时。”

“这么长时间啊，不过校庆马上就到了，快结束了。”齐荣芳知道落轻是想问自己一些问题，而且问题不是与课堂相关的，不然对方也不会要在下课后来找她了。

她看向一旁的空置凳子，示意落轻搬过来，“先坐下再说。”

落轻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再次看向齐老师，此时对方也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侧身望着他。

“老师，我是想问一件很久之前的事。”

落轻知道自己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问这件事实际上都算是解开对方的伤口，但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抬眸时，见齐荣芳点了点头示意，咽了口口水，“我想问问您知道十几年前有女生在排练室跳楼是怎么回事吗？”

落轻说完这句话后，安静地看着齐荣芳，女人的瞳孔迅速缩紧，脸上闪过一丝悲恸和回忆。

齐荣芳掩饰地笑了笑，“怎么是想到问这件事的？”

“我们这段时间一直是在排练室排练的。”落轻很是真诚，也隐藏了一些其他的内容，“他们聊天的时候说到了，我有些好奇，正好知道您在这所学校待了很长时间，所以想来问问您。”

传闻在学生之间流传速度是很快的，当了这么多年老师，齐荣芳也是知道的。

她听着落轻说，点了点头，脸色却有些犹豫。

并不是不愿意说，只是时间太久了。

十几年了，准确的说是十二年了。

可人的记忆是很奇怪的，有些事情能忘得一干二净，有些事情却连细节都还记得。

落轻见齐荣芳眉头触动，知道对方是愿意告诉他，于是也乖巧地坐在齐荣芳对面，等待着。

齐荣芳又抬眼看了眼落轻，少年和上午被突然叫出去时有些胆怯却又好奇的的模样不同，现在看起来格外的温顺。

其实如果换另一个人，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说这些话。

齐荣芳攥住杯子喝了口水，看向落轻，又或许说透过落轻看向别人。

“他们说的事其实是十二年前发生的，那个女生不是别人，是我当初班上的学生，叫傅婉。”

这是办公室一个靠窗的角落，如果不往里面走，只会看到落轻那头白发。

房间是极为安静，偶尔会有书页翻过和键盘敲击的声音，也让齐荣芳在一瞬间陷入了回忆。

那是她当班主任的第三年，虽然听起来有些工作经验，但是对她而言，她总觉得还不够，因此对学生总是要求严格的。

傅婉就是他们班当时的学生，少女身材苗条，长相和性格都很温柔，还是学校舞蹈队的，每天下午都要去排练室练习。

可她的学业却一点儿也没耽搁，在班里也总是前十以内。就这样，她在班里的人缘很好，也很受老师的喜欢。

讲到这里，齐荣芳顿了顿，“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喜欢她，我后来才知道在他们队里，她受到了很严重的霸凌，另一群女生孤立她，奚落她，但是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事情的转折是一天下午，训练结束后，又被安排打扫卫生的傅婉刚回到排练室，门就被上了锁。

排练室这楼平时都没有人，傅婉拼命地拍着门，半个小时了还没有来，她已经绝望地放弃了。

“巧合的是，有个男生恰巧在楼下练琴练习晚了，上楼去道具室时听到了声音，撬开了门，把傅婉带了出去。那男生在学校是很受欢迎的。”讲到这里时，齐荣芳像是想到了不好的回忆，眉头也下意识皱紧。

傅婉其实性格很胆小，不然也不会被霸凌了这么久也没有对其他人讲过。

她当时对那个男生说了谢谢，并无其他想法，却没想到之后那个男生总会出现在排练室的周围。

“那男生是知道了傅婉被欺负的事了吗？”落轻听到这里问道。

齐荣芳摇了摇头，“那些霸凌的女生见这男孩在是不会欺负傅婉的，不过她们也看出来了那男生想追求傅婉的想法。”

说到这里，齐荣芳眼里闪过苦涩。

那个时候不仅仅是因为她刚当班主任，乃至于整个学校对于男女关系都是极为谨慎的。谈恋爱的学生一旦被曝光了，轻者通报，重者开除。

后来那男生告白后，傅婉拒绝了对方，却没想到被舞蹈队的女生看到了，便以此要挟傅婉做她不想做的事。

落轻听到这里，指甲不自觉地陷进手心里，他没想到这件事的背后会是这样的。

“傅婉当时想只要不被别人知道就可以，却没想到才拒绝告白没几天，有关于她乱搞男女关系的传闻就传了出来，甚至那男生也来亲自质问她。”

齐荣芳眼神微微地眯着，悠长的时光在里面荡漾着波纹，她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杯子。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我的课，上完课后，傅婉笑着和我说了再见。我知道这个时间一般都是她要去跳舞。”齐荣芳讲到这里，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我没想到她是...她是要去了结自己的生命。”

齐荣芳不知道到底是多么绝望的情绪才能让傅婉直接从五楼一跃而下。

只是自此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如果当时她能去关心傅婉，如果当时她对男女关系进行一定的科普，这样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

知道了残魂的来源，可落轻却丝毫没有轻松的心情，只道：“那些人被惩罚了吗？”

齐荣芳摇了摇头，“只是开除了一两个确切行为的学生，但其实很多时候，言语比行为的伤害并不算小。”

那残魂如果确切是傅婉，对方的执念又是什么？

惩罚那些伤害她却没有受惩罚的人吗？

落轻正想着，却听到齐荣芳又叹了口气，“幸好只是腿骨折了，保住了生命，可惜以后她不能再跳舞了。”

五楼跳下来？

骨折？

等等，傅婉没死？

或许是落轻脸上的表情太过于不可思议，齐荣芳解释道：“听起来确实有些难以置信，但傅婉的确没有死，当时医生也觉得是一个奇迹。”

虽然齐荣芳这么说，可落轻觉得绝对不是奇迹这么简单。

一个普通人从五楼向下跳，还丝毫没有遮挡物充作缓冲，却能毫发无伤，这未免也太幸运，或者说已经算是神奇了。

只不过比起奇迹，落轻此刻却更加困惑。

如果傅婉没死，那残魂又是谁？

和齐荣芳又说了几句话，落轻才离开。

他已经再三确认过了，这么多年从艺术楼跳楼的只有傅婉一人。可是对方没有死，残魂却又确实存在。

周围学生的吵闹声从落轻身旁穿过，落轻充耳不闻思考着这件事，心里涌现出一个猜测，停下了脚步。

那只有一个可能，十二年前有一只妖代替傅婉去死。

而十二年后，这只妖的残魂又附着在了吴晓乐的身上。

他们身上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那就是无论是十二年前还是十二年后，他们都被霸凌。

还被这只妖目睹了整个过程。

这一刻落轻才想通了所有，却发现周围要比平常吵闹很多。

他抬起眼，却见学生都向一个方向跑去，有个声音格外的大。

“快去看，有人要跳楼了！”

第28章

落轻急忙拽住那个学生的袖子，“请问你知道是谁要跳楼吗？”

那学生本来打算向楼上跑去，被定在原地上徒焦急，不耐烦地看向面前的少年，却没想到是落轻，他声音停顿了几秒，缓和很多，“我也是听说的，应该是高二高三的学生。”

他顺着少年的眉骨往下，看向那双眼睛，“你还记得我吗，就是...”

想到上次的相遇，却始终不算是好，他没有说下去。

“我记得。”

落轻看了对方一眼，认出了是上次说他装的人，不过他有些担心跳楼的人，只道了一句“谢谢”急忙向楼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