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74)
作者:云目 阅读记录
这是第一次,是一时冲动,也是借着这冲动的劲头问一问他心底所怨。
他直直地看向德妃娘娘:“母妃,当年您为何非要她死?”
这一声问,他藏了十四年。
德妃娘娘不愧是稳坐后宫四妃之一的位子,当下面容也没什么变化,唯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她声音平和,不疾不徐道:“这么多年,母妃一直等你来问。”
说着,又添些慈祥和蔼:“儿子,母妃知道,当年那一幕不该叫你瞧见,这么多年,你心底或许多多少少怨了我。可这事,你可曾想过,惊春她是公主,即便被贬为庶民,也是曾经备受宠爱的公主。母妃就如此恨她,恨得等不及她出宫在宫外处置她,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母妃做这么多年的恶人。”
德妃娘娘长叹一声:“稚子无辜啊,母妃懂。”
余下的话,楚青珣没有再问出口。
幼时,或许他还不懂,可渐渐长大,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些许念头早早生成,只是不敢往那处想。如今德妃娘娘所言,算作默认。
不是德妃娘娘非要楚惊春死,要她死的,是陛下。只是陛下不愿担了这个弑女的名头,毕竟,虎毒不食子啊!
当夜,楚青珣彻夜未眠,直至昨日,又将他养在金丝笼中的雀提到跟前,肆意拿捏。整整一宿,楚青珣说不上自个是兴致太浓,还是精力过于旺盛,只想一次又一次,好叫身子疲惫些。
天蒙蒙亮时,他终于躺在一团温软里睡去,朦胧中见眼前似有寒光闪过,也没有多出一丝力气去瞧。只紧闭着眼,想要安稳入眠。
偏偏,清醒了整整两日,睡着不过一刻的功夫,忽然就听见一声叫喊。
叫的是十万火急。
若非当真是要紧事,楚青珣只恨不得将叫醒他的下人一把掐死。
楚栖桐身死,白绫已悬,楚青珣算计好的一切皆成幻影。楚青珣一口气卡在喉间,险些要憋死,正扛着头痛筹谋接下来应当如何之际,姜大人来访。
楚惊春被公主殿下派人叫走,是否要救她?
“这种小事也来问本殿下,她也配本殿下出面?”楚青珣骤然大吼。
姜大人惶然俯首,他自是觉得不必为了楚惊春费心,不过是个格外命大的棋子,尤其赶着楚小姐身死的消息,姜大人实在不愿来寻楚青珣的晦气。
然而,楚惊春终究是拿着他们叫她魅惑太子的把柄。这种事叫公主殿下知晓,可是不妙。
然则此事入了楚青珣的耳,却是断断比不上楚栖桐突然死去来得紧要。所谓把柄,也算不得什么。
可那道幼小的身影在眼前徘徊了整整两日,附着突然冲入脑海楚惊春的那张脸,一个念头猛地蹿出。
……
公主府外。
楚惊春一并上到楚青珣的马车,端坐于一侧,再度说道:“多谢殿下前来。今日若非殿下,我怕是要死在这里。”
楚青珣懒懒地瞥她一眼,仍没几分好气:“你不算无辜。”
“殿下说的这是什么?我怎敢惹着公主?”
“哼!”楚青珣冷冷道,“那些林霁尘主动的事姑且不提,你可也没少招惹林霁尘。”
真真假假,本就不必说透,楚惊春也不再纠缠,莞尔道:“不论如何,总是谢过殿下。日后只要殿下需要,我必赴汤蹈火。”
“为本殿下赴汤蹈火,你要什么?”
做的是两厢交易,自当提前言明。且这话一出,立时表明楚青珣明了她知道姜大人背后之人正是他,只是免去了直言挑破。
“我要的,一直是那一条。”
“为你父亲报仇?”楚青珣姿态照旧是懒懒地,提不起几分精神。
两个日夜,他着实有些撑不住了。
楚惊春道:“是,我要林相的命。”
“呵!”楚青珣忍不住唇角微扬,眼睛微眯的缝隙里正见楚惊春满目坚定,不带一丝犹疑。然而她这般坚定,倒叫楚青珣心下有了底。
“好!本殿下便允了你,事成之后,将林相的性命交到你手上。”
“多谢殿下!”楚惊春郑重颔首,“只要殿下能帮我杀掉林相,殿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刺杀太子,我也可全力一试。”
“凭你?”
楚青珣轻蔑一笑,转而道:“一个女子,张口闭口杀杀杀的,我用你去杀他,怕是还没进东宫,就叫东宫的护卫给杀了。”
“本殿下无事叫你做,只是要你假扮一个人。”
楚惊春诧异道:“假扮一个人?不知是何人?”
“待时机成熟,你自会知晓。”原本,现下与她说也是无妨。只是这个念头也不过仓促转过,还未有完全的准备。太早道出恐有不妥,是以,还是缓一缓。
“好!”楚惊春利落应下,不曾迟疑。
楚青珣要她扮演的人,虽不知是谁,但大抵与太子殿下相关。然则与谁相关,亦不紧要,紧要的是自今日起,她顶着何映秋的身份,便算在京城安安稳稳地活下来。
少了八公主非要她死这么个妨碍,日后便宜许多。
楚惊春等了许久,直等到大将军回城的消息传来。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大将军不日回京,真是普天同庆。
摇曳的烛影下,楚惊春把玩着一只木簪,看着忽然进门的男子。来人身形灵巧,只发出微弱的声响,明显是悄然而来。
“阿涧,办妥了?”楚惊春低声问询。
阿涧躬身应道:“是,奴才已经见过少将军,并将掌柜的教我的话悉数说与少将军,少将军并未怀疑。”
“我知道了。”
楚惊春眼皮垂下,明显是没了旁的话。阿涧这端却是并未立时告辞离去,顿了会儿,方小心开口。
“掌柜的,您要少将军前来,可是要与对待林公子一般?”
施的是美人计?
人人皆知,楚惊春身边最得力的小厮出自大将军府,是楚惊春要借着这小厮的身份,与大将军扯上干连。其实楚惊春的心思从未放在大将军身上,而是那个刚刚及冠的少将军。
阿涧前几日悄然离京,便是为楚惊春带句话。
阿涧见着显临,明面上为的是一己之私,因楚惊春对他有救命的恩情。可这恩人开罪了公主殿下,恐命不长久。阿涧遂找到少将军头上,求他入京后务必见楚惊春一面。
不必扯出什么交情,只叫旁人知晓,两人相识。如此,或可勉强保住楚惊春的性命。
楚惊春听得阿涧所言,眼皮略微掀了掀,手指摩挲着手上的桃木簪,并未吱声。
她诚然信得过阿涧,亦只信得过阿涧。可信得过,并非代表便要和盘托出。尤其,是在事件尚未发生之前。如今来道,时候尚早。
阿涧旋即明了自个多言,当即愈发垂了垂头:“奴才告退。”
屋内又归于沉寂,楚惊春手上仍旧握着发簪,发簪在手上轻巧打了个转,她握着弯曲圆润的那头,划过手边的矮桌,落下浅浅的痕迹。
一笔一笔,最后落成两个字。
显临。少将军显临。大将军膝下唯一的儿子显临。
十四年了。
楚惊春目光渐渐变得悠远,她入京之时,显家父子已然赶赴战场,她并不曾见过长成后的显临。她对他微弱的记忆,还是十几年前的少年模样。
显家功高,若依着寻常,多半是大将军的姊妹入宫为妃。可惜大将军早年孤苦,一人打拼,最初不过是百夫长,后来凭着军功才一步步成了大楚最为得力的大将军。
大将军无亲无故,甚至连个旁支庶妹都没有,这满门的恩宠无处施放,最后便落在了大将军膝下唯一的幼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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