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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69)
作者:云目 阅读记录
“掌柜的,他看过来了。”烟兰提醒道。
楚惊春并不回避,当下折身下楼,朝着张公子的方位行去。来人与先前所见,并无不同。周身利落干净,却也是面目寻常。若非刻意记在脑子里,应是容易遗忘。
张公子见她步步行来,起身抱拳:“听闻春和楼换了掌柜的,原来真是轻白姑娘。”
楚惊春瞥向他一侧的桌面,唯有一壶茶,且已然不见热息。
楚惊春微微颔首,侧身与烟兰道:“快与公子换壶茶来。”
打发烟兰离去的意图过于明显,张公子自然也不曾推拒。目送烟兰离去,楚惊春方坐到张公子对过。他这位子僻静,言谈间也不怕旁人听见。
“掌柜的寻我,可是有什么事?”张公子道。
楚惊春反问:“这话该我问公子才是,听闻公子近日常来,可是从前之事仍旧挂怀?”说着,又是自顾自添补,“公子不论哪日想要为父报仇,我都不会躲避。”
“我不是为此。”张公子微微摇头,随后,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楚惊春便又道:“隐约记得公子领的是宫中驯马,教授公主的职务,想是近来得闲。只是公子一人坐着,多少清净些,不妨叫个姑娘为公子弹一曲。”
“不不。”张公子连连摆手,“在下已有妻室,不便叫女子作陪。”
楚惊春愣了下,面上不由浮起些悦色。那个猥琐至极的老头,自个风流寻欢,为儿子寻得倒是个厉害的女子。张公子这般,分明是惧内啊!
男子惧内,且做得一个洁身自好,不由得叫楚惊春高看他一眼。心下也越发觉得,那样的老头,怎么教养出这样儿子的?
唯一样,他这般得闲,应是公主殿下自打皇家园林一游,便一直心绪难平。
公主想杀她,应是恨得夜夜难眠。
张公子思虑再三,终是开口道:“其实,其实在下前来,确有一事想问掌柜的。”
“在下细细想了几日,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家父之事于春和楼而言,应是隐秘。便是我费尽心思,也只查着些皮毛,断不敢定了掌柜的罪。”
“但那张指明了掌柜所为,且将掌柜的行程一应告知的纸条,是谁悄悄送到我手上的?”
第46章
楚惊春愣了愣:“公子怎么忽然如此说?”
张公子亦是坦诚,继而道:“我本是愚钝之人,经内人提醒方才想到这一层。做这事的人图什么,为什么?”
楚惊春随即了然,眼前这位张公子看着不是十分聪颖之人。果然,是娶了位机警的夫人。
她倒有些想见见这位夫人了。
遂缓缓道:“既是令夫人提醒,想来夫人也会添上一句,既已解惑,何必追究。”
张公子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道:“掌柜之言,竟与内人所说一般无二。”顿了顿,默然垂首道,“是在下叨扰,日后便不再来了。”
说过,便是起身告辞。
烟兰端着新沏好的茶走来时,正见张公子大步向外行去,小声道:“掌柜的,您搭理他做什么,那么一桩事在那挡着,奴婢只怕他什么时候又要秋后算账。”
毕竟是一条人命,是亲爹啊!
“他若是要寻仇,上次就不会放过我。”
烟兰扁了扁嘴:“那您也没必要同他费这些口舌呀!这些人情往来,奴婢来做就是了。”
楚惊春笑了笑,不置可否。
迎来送往一事她做不来,也扯不起嘴角,没得那个耐性。对于这位张公子,眼下诚然是没什么用处,可他毕竟与八公主扯着干连,又有一位剔透的夫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用上呢!
耽搁了这么会儿,再往楼上行去时,三楼地字房的姑娘们也开始陆续起身。
地字十一号房内,司予补了个回笼觉正是刚刚起身,她一日未曾离去,便得继续在那张床上迎来送往,做着些皮肉买卖。好在现在心下有了指望,偶尔也会多添两句温言软语,以求恩客多留下些珠宝银两,好做来日之用。
楚惊春进门时,听双正为司予打理着头发,问她是用碧玉的发簪,还是银色的那只。
司予瞧见楚惊春,也顾不得将一头墨发拢起,忙是侧身笑道:“稀客呀,你怎么来了?”说着,不必特意示意,听双与烟兰便撤身至门外,叫两人说些体己话。
门被关上,司予打量着楚惊春的脸色,自个笑意亦收敛了几分。
既是稀客,当是无事不登门。
司予压低嗓音:“你想好了?”
“嗯。”楚惊春亦是低低道,“我原想着,或是要等一个时机,等你遇着一个下作的客人,做出一番忍无可忍的姿态,届时再去求四殿下。可我细想之下,时机可以等,代价却大了些。”
下作之人用的什么手段难以预料,不必叫司予受这样的罪责。
司予心下一暖,问她:“那咱们应当如何?”
“说你做了一场噩梦,再装得楚楚可怜些。”
“只是如此?”司予诧异地看着楚惊春,“以我对他浅淡的了解,他不会信的。”
“无妨,”楚惊春安抚道,“你只管与他示弱,求他带你脱离苦海。其他的……”
楚惊春迟疑了下,略有些不大好开口。
司予这端,下定决心却是没了那些有的没的计较,果断道:“你直说就是,没什么为难的。”
楚惊春目光微微下移,落在司予的双膝。
司予仍有些迷蒙:“我的腿怎么了?你是要我借此示弱,让他怜惜?”
“不止。”楚惊春褪去矫作,直言道,“我记得你初入春和楼时曾受了许多苦,后来又从楼上跳下,自此摔折了一条腿。嗯,”楚惊春略沉吟了会儿,又道,“四殿下应是早已知晓你如今不能行走,见着你也不会太过震撼,可若是瞧见你腿上留下的伤痕,大抵会有不同。”
毕竟,明白所受的痛楚是一回事,亲眼瞧见那些创伤又是一回。
然而此事是叫司予自揭伤疤,露出血肉给人看。楚惊春自觉冷清,还是多少觉得有些残忍。
司予双手紧握着双膝,迟疑了好一会儿,方才再度抬头看向楚惊春,郑重点头:“好!就这么办。”
……
翌日午后。
听双一人奔到四殿下府上,看门的护卫自然不会理会她。听双便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守着,直等到四殿下的马车回府,听双赶忙不顾一切地奔过去,嘴上还大喊着,自家小姐求见。
“小姐?”
哪家的小姐愿意沾染上他。
四殿下楚青珣眼皮一抬,露出邪肆的笑意。
随后,得知原来是沦落风尘的司予,原来的尚书府千金。那个女子,原是见着他都避之不及,这时怎的想起他来了。
手下在身旁适时道:“听说司小姐摔断了腿,如今倚着从前大家千金的身份,是春和楼最红的姑娘。”
楚青珣轻哼一声,这还用他说?
手下小心分辨着楚青珣的情绪,赶忙又道:“这丫头前来,说不准是司小姐遇着什么难处了?”
否则,何来这哭哭啼啼地相求?
诚然又是废话,然而楚青珣到底是略略上了些心,虽是没叫听双上前问话,直接将人撵走,当夜却还是出现在春和楼,地字十一号房。
一袭暮云灰锦缎长袍的男子迈步入内,司予抬眼去瞧,下意识仍想退却。
男子身形高大,偏是清瘦的模样,腰间锦带缚着这身暗色的衣裳,显得愈是单薄。本该是没什么威压,可司予一瞧见那双眼,淡淡的青色团着一双浑浊的眼珠,仿佛每被他瞧一眼,身上寒意便平白添上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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