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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153)
作者:云目 阅读记录
余下的,便只母子二人,同鼻端一直萦绕的浓厚的血腥气。
看够了少年天子痛得打滚嚎叫,太后威严在上,沉了沉嗓音。
“你是陛下,堂堂一国之君,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闹腾了半晌,也该够了。
少年痛得不住地颤抖,这时慢慢转过脸,眼底夹着藏不住的怨毒。
“母后,您为何要这样做?您明知长姐睚眦必报,还偏要去招惹她?如今,害得朕毁了一只手,从古至今哪有一位帝王是个残废,朕简直就是个笑话,他们都在看朕的笑话!”
“珩儿?”
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
自小,因她不得宠爱,生下的孩子也不惹眼,便一直将养在她自己身边。十年来,珩儿一直很黏她,很听她的话。
这是头一次,太后从自己的儿子眼中看到明晃晃的恨意。
她哑声道:“珩儿,母后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楚惊春手握大权,全然不将母后和你放在眼里,眼下她能捧你上位,将来也能将你拉下来。”
楚青珩却似什么都没听着一般,一步步朝着太后走去,“您清楚啊,您既然这么清楚,却还是要招惹她?母后,您到底是怕朕的皇位坐不安稳,还是丢了您太后的尊容?”
“啪!”
力道大的,震得太后掌心发麻。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打他。她一手养大的儿子,怎么能与她说出这种话?
然而当她清楚地望见少年眼中冷意愈深,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还不及抓稳,就见少年冷笑。
“咱们一人一个巴掌,这样就公平了。”
少年垂着手离去,刚刚包扎好的手背,又有血丝渗出。
太后张了张嘴,末了,只颓然地跌坐在椅上。
一直守在门口的贴身嬷嬷入内,瞧着太后的脸色小心宽慰:“太后,今日发生了太多事,长公主那般张狂放肆,陛下年纪小,许是吓着了。”
太后目光呆滞,好一会儿才敛些精气神,沉重摇头:“哀家的儿子哀家自己清楚,他就不是个刚强的人。今日楚惊春于众目睽睽之下伤了他,更叫他心生怯懦。他不敢对楚惊春做些什么,满腔愤懑委屈便都发泄在了哀家身上。”
“太后……”
“哀家不怪他。”太后攥紧了手中帕子,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往后,自有哀家为他铺平前路。楚惊春想借此离间我们母子,休想!”
转头看向嬷嬷,吩咐道:“叫御医把每日陛下所需的药材送来,哀家亲自为珩儿煎药。”
“是,奴婢这就去办。”
……
春和日暖,皇城内外总算过了段平静祥和的日子。
先前一直未见的姜大人,亦来过长公主府,落到话尾不过一句:春和楼仍是长公主的春和楼。
眼下春和楼一切皆由姜大人打理,他是个识时务的人。
这日,楚惊春又落得闲暇,窗子敞开,由得春风拂过面颊,而她衣衫单薄,仿佛炙夏光景。
琴声箫声,还有正在园中舞剑的凛冽之声,楚惊春忽而有些做帝王的感觉。
可惜了,尚不能品茗美色。
念头将将转过,烟兰拾阶而来。
“启禀殿下,宫中传出消息来,陛下的伤已大好了。”
说话未避着人,正专心演奏的三人未得到指令停下,遂继续手上的动作。
楚惊春倚着两只软枕懒懒应声:“宫中的御医还是有些手段的。”
“可终究伤了筋脉,虽是瞧着与常人无异,却是不能太过用力。似乎,只能拿支笔握盏茶了。”烟兰说着,还叹了声,“幸而,伤的是左手。”
左手,一样是身有残缺。
哪有一个帝王是身有残缺之人?
耳畔的声音到底顿了顿,园中的剑花也乱了几分。
楚惊春手臂微抬,三人便一道停下。
烟兰继续道:“殿下,您请的大夫到了。”
楼上的窗子全都开着,更何况,舞剑的杨公子就在园中。是以,当禾枝引着一位白胡子老头儿朝着阁楼步步而来时,三人一眼得见。
好端端的,请大夫作甚?
楚惊春幽幽道:“这位大夫深居简出,早就不为人看诊,亏得烟兰用心才将人请来。三位,今日…”
“咚!”
沉闷的跪地声截断楚惊春的话头,一身儒雅装扮的孙公子未等着大夫上楼,膝盖便软了。
或者说,他最机警。
“在下有一事要告知长公主,求长公主恕罪。”随即,脑袋一并叩在地上。
“嗯?”
外头的脚步未停,孙公子的语调不觉间仓促许多:“在下进府前曾被人下药,若与殿下欢好,便会令殿下有性命之忧。此事虽非在下所愿,可在下未能及时告知长公主,亦是十恶不赦之重罪。”
楚惊春淡淡笑着:“倒有这样新奇的毒,伤女不伤男。谁的主意?”
伏在地上的孙公子愣了下,迟疑道:“在下亦不知对方是何人,他们绑了在下的家人,威逼在下帮他们行事。可,每每会面都是在夜间,他们素来蒙面,在下不曾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楚惊春看向烟兰:“当初送他来的人是谁?”
所有画像皆有落款。
“吏部尚书徐大人。”
那倒是正好。
楚惊春问道:“哦,你可认得他?”
孙公子忙不迭摇头:“在下家中虽有些薄产度日,可亦是清寒人家,又怎会识得朝廷大员?”
随即,又是恳求:“在下有罪,甘愿一死,只求殿下能免家人一死,他们都是无辜的。”
楚惊春把玩着手上的桃木簪,目光在孙公子脸上打了一个转。是张俊秀的面庞,虽比着一旁的吕公子略略差些,可性情温和,比着那张冷峻的脸可是好上太多。
况且,他的琴弹的实在是好。
脚步近前,杨公子与那个小老头儿一道上楼,瞧着眼前的情景,眼底蓦地一慌,随即又镇定下来。
“起吧!”
声音淡淡,威压却是极强。
孙公子不敢再求,撑着手臂站起身。
“景曜,过来。”
这一声,却是温柔。
三人俱是错愕地望去。自打他们进了长公主府,见长公主的时候不多,偶有几次,其实也难以与长公主说上一句。
这是头一次,长公主叫出他们的名字。
孙景曜忙走过去,双膝跪在楚惊春手边。楚惊春垂首,手背抚过男子的面颊。
嗯,近看也是个干净的。
一旁烟兰适时道:“大夫,先为这位公子查看吧!”
“公子所中,确为冥蛇之毒。”老头儿捋着花白的胡须,胸有成竹地收了手。
“二位公子,请吧!”
烟兰行至吕杨两位公子跟前,做出邀请的姿态。两人先前的镇定早已消失无踪,齐刷刷跪下。
“探了病,再跪也不迟。”烟兰冷声提醒。
两人只得站起身,行至老头儿身侧。不一会儿,老头儿便下了一样的结论。
转而又道:“三位公子所中虽是一样的毒,毒性深浅却是不同。这两位公子应是习武之人,日常练武定有诸多释放,毒性略浅些。”
烟兰问道:“奴婢隐约听说过此毒,似是对男子无恙,女子却有性命之忧。”
老头儿摇头:“此毒由来已久,原算不得毒,乃合欢散改制而来。古书有载,女子暴毙,实乃女子死得快些罢了。作为诱饵,除非出家为僧终生不娶,否则,早晚是一样的结果。”
“什么?”烟兰惊异道。
在场三人亦是面露诧异,显然,给他们下毒之人并不曾将话说的透彻。
“诸位公子不必担忧,此毒凶悍,却也给诸位留了三四年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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