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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120)
作者:云目 阅读记录
楚青珣此人,当真阴损至极。楚惊春已然竭尽可能的去揣测他的心思,却还是不及他的狠毒。
司予叫父亲连累沦为春和楼罪奴,已然是十分可怜。难得逃出生天,偏又叫楚青珣拉扯回来,从头至尾的折腾,不过为了叫他出一口气。
不喜叫人拿捏,定要反过来给人使了绊子才算开心。
说来,也算是阳谋。便是楚惊春一开始就知晓了他的打算,司予只要回了京城,就只有死路一条。
“哎呀!”烟兰忽的想起什么,“她就这么死了,咱们还没问她药方的事,也不知四殿下府上有了身孕的女子是谁,是个什么身份。”
楚惊春不以为意:“那张药方,或许只是个诱饵。”
若是没有一点拿得出手的东西,楚惊春又岂会将人留下,司予自然也就没了行凶的可能。
烟兰道:“万一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楚惊春沉吟了会儿,“不必咱们打探,四殿下自个就会将人处置了,断不会留这么一个把柄在手上。”
“嗯。”烟兰默了默,见楚惊春额间微微蹙起,不由道,“掌柜的,您在想什么?”
楚惊春凝着窗棂上炙热的光影,仿佛要刺破轩窗将搁在墙边的木榻引燃。
浓夏热烈,看似璀璨光明,却总叫人不安。
“我总觉得应有什么事要发生。”
揣摩不透的楚青珣,德妃娘娘,淑妃娘娘,这里头定有什么是她忽略,却又十分紧要的一环。偏她细细回想,又怎么都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烟兰愣了会儿:“奴婢不懂,不过您杀了司予,奴婢猜着,四殿下该来了。”
楚惊春轻轻“嗯”一声,道:“他来了,或许一切可解。”
楚青珣似乎费心做了很久的准备,如今已然入宫,德妃娘也受了惊吓,司予已死,林霁尘亦怀疑林相失踪是她的手笔。桩桩件件合在一起,当是为了最后一桩最紧要之事。
楚惊春揣度不出,只得耐心等着。偏世事与人作对一般,等了足足数月,等着炙热退去,等到落叶泛黄。这桩紧要之事几乎要耗尽她的耐心,整座皇城都平静的无事发生。
太子殿下楚青珏与程大学士的孙女照旧往来,婚期逼近。而声名赫赫的显家少将军,已然与罗家女成婚。
一切落定,也将要落定。
楚惊春命人敞了窗子,感受秋日凉风袭面而来。烟兰在一旁静立,话头在喉间打了几个转,穿过窗子瞧了眼外头,到底没忍住。
“掌柜的,”她道,“日子过得真快,再有几天,就要入冬了。”
楚惊春轻轻“嗯”了一声,没在意。
烟兰只得又道:“您不见见林公子吗?”
楚惊春抬眸望去,略有几分诧异。怎的忽然提起林霁尘?
烟兰见楚惊春当真没一点心思落在上头,顿觉可惜。
这数月来,林霁尘时不时就要来春和楼小坐,每每都是点了天字六号房的姑娘,听上两个小曲。无人多问,却是每一个都知道,那个房间的后窗,正对着楚惊春的房门。
坐在窗前略是俯首,能最清晰地看见后院光景。
林霁尘一颗真心,从未变过。乃至于时日久长,连烟兰都有些动容。
烟兰不由得试探道:“掌柜的,冬日过了,就是万物复苏,是阳春三月。”
“嗯?”
烟兰只得挑明:“来年开春,林公子就要迎娶公主了。”
“哦。”
“奴婢知道,以您的性情断不可能委曲求全。可若是换做奴婢,得此一真心人,做妾也是无妨。”况且,她们春和楼走出的女子,哪个不是做妾。
能够做妾都是抬举了。
多得是一卷破席子抬出去,再有就是外室,玩腻了就是丢弃。能够进府做人妾室,已是难得的用心。
哪有如林霁尘这般,若非无法抗争的压力顶着,他断不会娶公主。他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楚惊春一人。
楚惊春见烟兰着实有几分认真,遂道:“烟兰,不论是林霁尘还是旁的,我都无心在此。”
她心事不平,哪有余力去想男女之事?
烟兰却想,是啊,还有满门被灭的仇恨隔在中间。林公子总不能亲手杀了林相,说不得还要全力相护,两人终归是没有结果。
想罢,又是重重叹了口气。
楚惊春凝着烟兰满脸惋惜的模样,忽的想起什么,坐直了身子。
“方才你说,林霁尘常常来,此事可谓是人尽皆知?”
眼见烟兰都如此惋惜,当是除她之外,已然惹了不少看客。
烟兰捣捣下颌:“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只是不敢当着您的面议论。奴婢私下里,听着好几回了。”
“都怎么说?”
“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您铁石心肠,也有的说您出身卑微,好歹知道自个几斤几两,没有主动招惹公主的男人。还有的,只恨不得替了您,好宽慰林公子一二。”
顿了顿,又是看向楚惊春:“掌柜的,您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这些事,烟兰以为楚惊春就算没有过问,应也是知道的。不成想,瞧着楚惊春这般模样,当真是半点没有挂在心上。
楚惊春没有吱声,只额间一点点蹙起。末了,又倏然松缓。
如是这般,倒给了她一个契机。
楚惊春抬手取下发间的桃木簪,任青丝如瀑落下,搭在她的肩头淌在身前的矮桌上。
她摩挲着雕刻桃花纹样的那头,身子略略前倾。
烟兰忙走近些,楚惊春低语:“待他下次来,将他请到我这来。记得,要做的隐蔽些,别让人瞧见。”
烟兰满脸疑惑,仍是点了点头。
没过两日,林霁尘果然又来了。烟兰得知消息那一刻,却是犯了难。
虽说烟兰在春和楼多年,便是哪个犄角旮旯里是不是有老鼠搬家,她都能知道。可是,在人来人往的春和楼,要掩人耳目却是难的很。
尤其,连同林霁尘会见的六号房的姑娘都要一并瞒着,可谓难上加难。
费了好些心力,烟兰才想出个妥当的法子。
林霁尘前来,每每都要饮酒。林霁尘的酒量自然不在话下,可那位姑娘却是略略差些。如此,烟兰便悄悄换了送去的酒酿,叫那位姑娘先行醉去。再赶着夜色至深之时,所有人歇下,悄悄将林霁尘带出。
林霁尘醉得晚,却也醉得沉。好在,总是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个时辰,烟兰同阿涧将他架起时,好歹算是半梦半醒。
亦如梦似幻。
林霁尘只觉,自己身子轻飘飘,一脚踩了一团又一团云朵一般,迷蒙不清的前处仿佛端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还未转过脸来,他脑中便出现了那女子的面容。
是他心心念念不可得,不可碰。
“公子醉得厉害。”
那张脸在眼前仿佛清晰了许多,或许也不必叫他看清,他知道是她就够了。
“要准备醒酒汤吗?”又有一个声音说道。
女子摇摇头:“都去吧!”
周遭彻底静下来,林霁尘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她的面目和往日一般无二,甚至没有一丝他假想的成分。然而饶是如此,林霁尘仍旧觉得,这个梦做的真好,也就在梦里,他能这样近地看着她。
林霁尘小心翼翼地抬手向前,手指停在楚惊春脸色,迟疑了好久,终是没敢触碰。
做梦的话,万一碰不着怎么办?
还是多骗骗自己。
林霁尘痴傻地笑着,含混不清地说道:“轻白,如果伯父,同你全家的死没有干系就好了。我总能叫他同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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