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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雪录(59)
作者:吴大宝 阅读记录
娄简脱下那人的鞋子,在鞋底发现了不少绿色的软草,她拿着鞋子递到夏惊秋面前:“什么味道?”
夏惊秋满脸为难,却也只能照做。皱着眉凑上前:“鱼腥味。这是……水边的苔藓!”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汤妙人的兄长,汤元?”
“啊?汤元怎么可能是凶手?”许一旬满脸不解,“他不是苦主吗?”
娄简不急不缓地翻起袖口道:“他只是杀害房婉儿的凶手罢了。不过,他今日的目标可不是新妇,而是,夏惊秋,夏长史。”
半个时辰前,康城县郊外。
迎亲的队伍歇在了林子里。夏惊秋从白马上跃下,从轿窗外递来半壶水:“我想了一下,咱们还是换一下吧。鬼新妇的目标是新妇,你手脚不利索,我们又不知道来人是什么身手,若是我被掳,总是要胜算大些。”
却扇垂下,露出一对纤长的睫毛,娄简玉面红唇,微微抬眼,凤冠头面上的坠子轻晃了几下,勾得人从心口一路酥麻到了指尖。
“你确定?”娄简取下却扇道。
“那,那是自然,你扮新妇,我总是不放心的。”夏惊秋攥着衣袖道。
“也好。”娄简出奇的配合。
夏惊秋心中后怕,现在想来,娄简应是早就知道了汤元的目标是自己。
“夏长史便是新郎的消息,是房嫣儿告诉你的吧。”娄简示意许一旬松开汤元道,“只是你们谁都没想到,半路上我们二人会互换身份,也正是如此我才确定,房婉儿的死是你与房嫣儿合谋的。”娄简顿了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房公智,活该家破人亡,不得好死。”汤元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汤家本是拓海湖旁的渔民,世世代代以渔为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家四口日子虽过得不宽裕,却十分安生。
长子汤元是远近闻名的孝子,次女汤妙人,人如其名,面容姣好如妙人。
可偏偏老天爷就是瞎了眼。
汤妙人一日晚归,在拓海湖旁撞见了房公智走私玉器的买卖,她躲在荒石后将事情听了个了然。
那运货的船舶自拓海湖起,通过漕运将西胡的玉器运到大烈各地。房公智并不经手货物,只是提供船只运输玉器,向西胡商人们收取租赁船只的费用,待到货物在大烈境内售出,再将铜板运回康城。这生意一来二去,可收两笔租赁船只的费用,房公智因此也赚得彭满钵满,从一名小小掌柜成了一方员外。
这毕竟是掉脑袋的生意,无人发现还好,若是被人知晓,怕是房家上下都逃不了干系。
房公智发现汤妙人后生怕打草惊蛇惹来官司,并未第一时间将其铲除,而是想了一个杀千刀的法子。
他买通了一位媒婆,靠着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将街溜子孔春旭描绘的天花乱坠,说成是年少才俊。媒婆并承诺孔春旭,事成之后予他百金,再替他寻个俏新妇。
而媒婆所谓的寻新妇,便是将一个好好的女子按在泥地里糟蹋。
那孔春旭对汤妙人千般好,万般疼,就连吃个樱桃都要将果子洗净晾干,摘了梗核喂到汤妙人嘴边。
汤妙人不过十几岁,涉世未深,中了几人的圈套,对这孔春旭如痴如醉,非他不嫁。二人便敲定了婚事。
未曾想,成婚前一晚,汤妙人便被人按在拓海湖里淹死了。那时,康城县已经有了鬼新妇的传闻。房公智当时便一不做二不休,砍去了汤妙人的双足,伪造成鬼新妇杀人的模样。
汤家耶娘想去衙门为女儿深渊,也被房公智设计杀害。大约两年半之前,房嫣儿找到汤元,自称自己是在不久之前得知此事,心中难安,便将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又带他去见了那媒婆。汤元这才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康城县衙门,灯火通明。烛光日昼,照清了每一个角落。鬼新妇案的一干人等,皆被连夜押解至县衙大狱。
天刚晓,衙役便来禀报,所有人都招了。
“阿简,你是怎么想到,凶手不是同一人的?”许一旬换好衣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你想想刘公村的那个案子。沈确父子可以借着鬼新妇案作文章,那为何康城的鬼新妇案不行呢?”茶水咕嘟咕嘟冒泡,“你可还记得苗夫人tຊ说的话。”
许一旬摇了摇头。
夏惊秋道:“苗夫人说,来好几波人想要取走苗广义查出的线索。有的偷,有的抢,有的骗。我原本以为是同一波人,来了几次。现在想来压根就是不同的人在打苗夫人的主意。”
“房嫣儿接近苗夫人,估计也是为了线索。”
“你们两人越说我越糊涂了。”许一旬盘腿坐在案几旁。
“我且问你,此案最大的疑点是什么?”夏惊秋问。
“六名死者之间毫无关联,全然不知鬼新妇杀害她们的理由。”
“杀人的原因不一样,自然……毫无关联。”娄简端着茶盏道。
“那我就不明白了,锁匠家的姜也、优伶倪令歌、豆腐西施孟宁为何非得死?”许一旬问。
夏惊秋拿起口供,叹息道:“房公智供述,是为了坐实鬼新妇残害新娘的事实,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推翻公认的事实。”
“太混账了,为了掩人耳目竟然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之事!”许一旬气不打一出来,“他是将那些女子的性命当做了戏玩吗?”许一旬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茶,“那贺穆先也不是个东西。”
“贺穆先招供,贺夫人是其所杀。杀人的原因是因为……”夏惊秋的声音戛然而止。
“别卖关子。”许一旬索性抢过口供自己看,没一会儿,他便咒骂道,“真他妈不是人。”许一旬越看越气:“严吾根本就不是贺穆先的小舅子,而是他的禁脔!贺严氏便是撞见了此事才向他理论,贺穆先一气之下砍了贺夫人的……双足。”他扔下口供,浑身汗毛直立,“原来,鬼新妇索命的传闻是这样起的。”
娄简放下茶盏:“阿旬,我有点饿了。你去厨房看看,金宝那儿可有吃食?”
“得令!”许一旬大步朝着屋外走去。
待到全然瞧不见许一旬的影子,娄简才开口:“房公智与贺穆先……怕是没有说实话。”
夏惊秋定睛娄简的神情,她很少有这么慌乱的时候,甚至特地遣走了许一旬。他心中隐约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娄简将姜也家的事告知了夏惊秋:“怕是,一样的害人法子房公智用了两次。”
“莫不是……姜家也得罪了他。”
娄简眉目凝重:“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姜力……没有死,而是被贺穆先带走了。”
“带走?他带走一个锁匠作甚。”
“夏惊秋,我可以信你吗?”娄简眉间久久未平,眼神里满是不安。
“当然可以。你我之间不必藏着掖着。”夏惊秋说得肯定,“无论何时,你都可以相信我。”
娄简从怀里掏出半面狼纹图样:“这图样应该是一对铜锁,并且与当年的镇国公叛国案有关,我收到东方前辈的来信,说是在康城有人见过此纹样。”
“所以,姜力就是你说的那位‘故人’?”夏惊秋当头棒喝。
娄简点点头。
“贺穆先既然带走了姜力,那便说明他与赤羽宗有关。”
“怕是房公智也脱不了干系。你想想我们在码头发现的铁矿石……还有房公智曾做过走私玉器的生意。”
“你是说他运回康城的铜板。”
“铁和铜,是可以冶炼兵器的。”
“如此说来,姜也的死……”夏惊秋攥着杯盏,“此事等同于谋反,无凭无据,怕是……”
“怕是很难让他们二人认罪。”
夏惊秋脑海中忽然闪过盛诗晚同自己说的话:
娄先生救过我们,我本不该这么揣测他的。可他知道赤羽宗人身上有雕青,又会赤羽宗的身法……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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