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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楼+番外(12)
作者:枕明生 阅读记录
第8章 跃然(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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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录》记载,世间兽类分凡兽、妖兽、灵兽、神兽四种。
凡兽不必说。对凡人来说,妖兽与灵兽这种开了神志、会认主、修炼的兽类,和仙道宗门一样,都是高高在上的梦想。
而神兽,与神仙一样,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传说。
龙、凤、麒麟、貔貅是祥瑞之仙兽,饕餮、穷奇、梼杌、混沌是灾厄之恶兽,横公鱼、駮马、鹖鸟是人所少知的异兽。
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除却千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古书中的图画,没有人真正见过它们。
所以其实……
也几乎没有人相信它们真的存在过。
“它们也参加了一千一百年前的寒降之战吗?”江在水平复下语气中不可思议的颤抖,意识到自家娘亲这番话意味着什么,连忙接着问下去。
路云水在江湖留下过混世魔王的传说,曾也是个让各路英雄头疼的人物。
但若有人在她安静时认真和她对视,会发现她的眉眼其实很温柔,就像穿过时光的旧梦。她安静地看着人时,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就用这种目光描摹过女儿不再像孩童一样稚嫩,却仍带着少女天真轻狂的脸庞,似笑似叹:“不是一千一百年前,是一千两百年前。”
“早在人类面对翻涌而出的妖邪鬼魅不知所措,自以为它们与过往千年间的小打小闹别无二致时,就有神兽嗅出天地间的大异变了。”
但是没有用。
百年之后,寒降之战,神仙陨落,天界荒芜,神兽也一同消失于北域的尘灰中。
从此一切皆为书中传说。
“那它们曾经做过什么吗?我们和神兽是什么样的关系?”江在水见娘不再说话,急急自己开口发问。
可江夫人只是笑着摇摇头,抿了口茶,道:“不知道啊。”
她眼里闪过些许狡黠,像多年前那个恶作剧成功的少女:“神兽是与天地联系最亲密的种族,它们曾经警示过人类,可能也警示过神仙吧,但之后如何,就连白鹿门的古籍中也不曾记载了。”
白鹿门是四大宗门中历史最悠久、古籍藏书最多的宗门,路云水身为白鹿门小小姐,虽然懒得研究那些术法,却对自己感兴趣的历史部分十分清楚。
论及寒降之战前后始末,路云水所知可以在世上排个前五,不比那些隐世的老妖怪差上多少。
她笑吟吟地看着女儿,好像之前满眼担忧的人不是她一样,放下茶杯道:“囡囡想知道,就自己去查查看吧。”
鬼物为何出现,神兽为何消失,沉默的山川法埋藏的过去,辉煌的皇城掩盖的因果,与摇摇欲坠、妖邪嘶吼下的太平繁华。
都去查查看吧。
窗外的海棠被阳光照的剔透粉红,像少年少女未被世事打磨过的天真灿烂,又像不曾熄灭的满腔热忱,乘着风荡过枝桠,落在窗棂。
路云水让丫鬟添上茶,吹了吹浮沫,看着惊喜地睁大了眼的女儿,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不过,你得先把自己新交的两个小伙伴,带来给娘看看。”
……
横公鱼直到踏上跃玄观的土地,还是觉得一切玄幻又惊奇。
时间倒回至江在水找到街上溜达的祝江临时。
彼时,祝江临正在耐心地向小跟班解释封言咒的原理。
“……同时,它也会建立起一种浅层的精神链接,这样施咒的一方就可以知道到封言咒的存在是否被察觉了。”
横公鱼“哦”了一声,猜测这个效果是跑路专用的。
祝江临轻飘飘的看它一眼,大概能猜到它在想什么,懒得搭理它。
“说起来,你是不是没有名字?”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拇指与中指轻轻一搓——那是一个开扇的小动作,“总叫你小鱼也不太好,我听小友叫你横公?”
祝江临唇角扬了扬,“她倒是会省事儿。”
横公鱼垮起脸,眼巴巴地看向祝江临:“您给我赐个名呗。”
“赐什么名?”江在水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看着横公鱼吓得“哇”一声跳起来,捧着肚子哈哈笑。
她笑够了,两步跳到横公鱼身前,背着手略一弯腰,与横公鱼双目对视:“吓到了?谁叫你做亏心事的。”
栖谷跟在后面,看着小姐吓唬人,熟练地加以无视,只是同情地看着。
合着大小姐还记恨他呢,横公鱼欲哭无泪。
可冤枉就冤枉在祝江临的具体情况,他确实不知道啊。
街边有认出她的小贩,喊了声“大小姐”,江在水直起身来随意挥了挥手,朝着横公鱼一歪头:“好你个横公鱼,亏本小姐拿你当朋友,你到好,还敢出卖我?”
横公鱼被她盯着,在尚且带着凉意的春风中出了一脑门汗,大呼冤枉:“你也没阻止我啊!再说也不是什么秘密,都是随便就能打听到的消息。”
而且,你不找那个欺负你的罪魁祸首,偏找他做什么!
江在水哼了一声:“你还找他‘赐名’?咱俩认识一年了,怎么不见你找我要‘赐名’呢。”
横公鱼快给她哭出来了。
江大小姐取名废,倒不是取的名字多么不好,只是每每取个名字恨不得翻遍《诗经》、《楚辞》、《诗词大全》,再算算生辰八字阴阳五行,包容进喜好、颜色,一整套下来,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再加上后续的挑挑拣拣,念着不好听看着不好看的筛掉重想,反复几次,一天就过去了。
横公鱼本身又并不重视称呼,干脆就放弃取名字这一工程量巨大的活动了。
谁想到这也能挖出来秋后算账?
祝江临被他们晾在一旁,也不生气,揣着手满目温和地看他们“嬉戏打闹”,就听小姑娘道:“你干脆就叫宫恒好了。”
他反应过来,没忍住笑了一声。
江在水听见了,但她一开始就是故意没理他,根本不给祝江临一个正眼。
横公鱼大受打击,难以置信:“为什么我的名字就只是敷衍的倒了过来?”
江在水撇撇嘴,谁叫你最开始不找我的。
“那边那个。”她抬眼,终于不情愿地叫了一声,“你早猜到了吧。”
真是奇了,娘是怎么猜出来她交了两个“新朋友”的?再者,她都不知道祝江临会跑到哪里去,娘却直接打发她上漓云城找。
居然还真找到了?既然如此,干什么还下封言咒那么麻烦啊!
祝江临抬手掩住唇边的笑意,假模假样的疑惑:“名字吗?我没猜到啊?”
“我没说这个!”江在水深呼吸,不跟他多说,多说多错,她是个大孩子了,已经看透了成人世界的阴暗。
她转身揉了把横公鱼,不是,宫恒的脑袋泄愤,道:“走吧,我娘请你们到跃玄观做客。”
说完好像想起什么来,拉过宫恒的小身板强行勾肩搭背:“哦对了,宫是宫殿的宫,恒是恒心的恒,听起来还算好听,这两个字寓意也还好,怎么样,其实也不错吧。”她可是在宫珩、于宫衡、龚恒宇等名字中挑了好久呢!
宫恒认命地点点头,“简约好记,真好听。”
栖谷作为江在水的贴身侍女,其实是知道横公鱼的存在的,她亲眼看着自家小姐对着那几个读音相似的名字合计了一晚上,几乎要不认识这几个字了才罢休。
小姐真是个心肠柔软、对朋友掏心掏肺的好孩子。栖谷全然将上天入地捣蛋的小恶魔忘之脑后,如是感动着。
祝江临看着江在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笃定他会跟上似的,好笑地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
堂前杨柳舒展开新叶,屋上雀儿叽叽喳喳地筑着新巢,一派生机盎然的好春光。
江在水大概是最盎然的那一类。
“娘——!”她拉着宫恒一路跑进会客厅,欢实地给上首坐着的爹娘介绍:“这是宫恒,唔,宫常守。”她把路上商量出的字也给加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