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89)
触须折断了一根,翅尖泛黄,依旧玲珑可爱。我抬眼看看眼前人,不确定道:“阿遥?”
他另一手拎起蚂蚱的触须,解释:“卡在我衣袖里。”
我宝贝地将它接过,喜不自禁:“送我了。”
觉得好笑似的,阿遥也诩笑:“送你。”
雇了一只船,一路向西。周庄,杨村,途经村庄的死者身上,都有“妺喜”留下的标志性伤口;同时,只要我形容出师父的外貌,也必定会得到“见过”的答案。
日夜兼程,追赶了五天。夕阳西下,我与阿遥照常下船打听消息。这个靠江的镇子很小,我在男女老少的话语中听出了乡音,可当我问起是否有人蹊跷被害时,得到的答案却是“没有”。
我精神一振,紧张追问:“那这几天有没有外乡人来过?是一位穿天青色的乾道,三十上下年纪,容貌很出挑。”
终于,我听见了期盼已久的回答:“没见过。”
我下意识抬头,重山之外,青翠的蓥华山已经近在咫尺。师父还没有到吗?正当我心中七上八下之时,眼前的老伯又说话了:“乾道没见过,容貌出挑的倒是有。”
我愣了,指向身后的阿遥:“是不是说他?”
对方摇头:“是女的。你们不知道?这两天松风茶社的门槛都要被踢烂了。”
也就是说,这几天镇子上来了个美人,天天在茶楼喝茶,引人围观。又不是花魁出街,好看归好看,寻常女子哪有每天把自己晾出来任人看的?这事稀奇,但说到底也不关我们的事。
谢过了老伯,我还是不放心,犹豫道:“阿遥你说,师父会不会绕了路?”
据上一个镇子的居民所说,师父经过那里是两天之前。也就是说,师父有可能就在如今这个镇子上,也有可能已经离开这里,继续靠近蓥华山。
“你这么不放心,”阿遥道,“等下桩案发不就知道了。”
也对,这一路上,只要是规模稍大一些的聚落,都没逃脱过毒手。下一桩案发在哪里,就能证明那个凶手在哪儿,毋庸置疑。我稍稍有了点信心:“这个镇子不比杨村小。如果‘妺喜’接下来就在这里行凶,我们能当场抓住凶手吗?”
“试试。”阿遥回答。
之前的几桩凶案,都发生在夜里。受害的最多一次有十七人,最少也有六个人,死亡地点还不仅一处。可惜的是,地点并没有什么规律。
有在村子偏僻处一口气将人杀够的时候,也有游荡在城中,袭击落单行人的时候。好在镇子不大,我叹口气:“只能硬来了?”
阿遥点头:“分头巡夜。”
吃饱了晚饭,看着天色暗下来,我开始与阿遥分头行动。这一路上,被“妺喜”夺取性命的少说也有五十人,说实话,我没有自信能够赢过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穷凶极恶之徒。
但我现在朱砂纸笔都在手,至少能做到发现伤亡,立刻联系阿遥。大概是受到下游凶案流言的影响,大街小巷早早就没了人影,寂静一片。我负责东边一片,阿遥负责西边一片,漫无目的闲逛了两圈之后,夜幕罩下,彻底入夜。我忽然意识到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那就是我累了。
只待在一个地方不能看到全部的情况,但要是一直这样兜圈子,到不了下半夜我就会累得迈不动步。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我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佛塔。
那是个不高的六角塔,一共也就三层,可是足够了。我点亮灯笼来到佛塔下,这才发现,它废弃已久。雕刻着异兽的瓦当上结满了蛛网,我跨过朽坏的门槛上楼,镇子的屋脊一点一点展现在面前。到了第三层,我忽然察觉到,这里有人。
有轻微的呼吸声,惊扰空气中的尘埃。我抬头向窗边望去,与一双眼睛乍然相撞,那一刻我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不是做梦,就是幻觉。我舌头都打结了:“秦秦秦秦金罂?”
那样明艳的容貌,即使是在黑暗中也无所遁形。女子依稀穿的是藕荷色下裳,她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在窗口。我三步并作两步扑到窗前,窗外的镇子已经归于寂静,她就像是融化了一般。我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阿遥阿遥,阿遥快来!”
窗的灰尘被拂去了一片,显然,秦金罂曾在此托腮凝望沉寂的小镇。阿遥赶来得很快,看见他,我劈头便问道:“你来的时候看见秦金罂没有?”
他骤然拧起眉头:“秦金罂?”
“对,刚刚她就在这里,”我简单描述了方才的情景,苦恼道,“她怎么会在这里,昆吾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遥反常地没作声。我想起了什么,抬头问:“你和秦金罂要好,她没有联络你?如果秦金罂和雪时散伙,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