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68)
阿遥靠近一棵柳木,将枝条撩开,出现在我眼前的,赫然是一截被切断的枝干。他回过头,问:“不用主干行不行?”
那被切断的枝杈,有手腕粗细。看来它已经遭此一劫很久了,伤口早已愈合,由树皮包裹起来,只余下一点点断面裸露在外。
我震惊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连连摆手,“且不说不使用主干,成功率会低很多——柳灵儿一旦炼成,就是抽走了柳木的精魄,柳树没有继续活着的道理。”
阿遥放下柳条,没有回话。我就当是说服自己,继续道:“杏儿是十年前炼成的,十年过去,他们栽了一棵新的柳树来填补也说不定。”
我还是先算算这一排,生长在哪个位置的柳木最是合适,能刨出些根须也好。
魂灵柳灵,九窃皆明。外其四象,内全五行。敕尔同盟,早现真形。随吾呼名,拥护吾形。
符火燃起,却恰恰,赫然停在阿遥所指那株柳木的卦位上。
——还是它。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还是它,是巧合?
我不傻,不可能舍近求远,先去刨地。柳木在眼前,我顺手书符施了个樟柳耳报小法术。樟柳耳报法是鬼报,如果杏儿与眼前的柳木曾为一体,答案当然会非常准确。
出乎意料,我居然当真得到了准确的答案。这棵柳木缺失的那部分得了灵气,在十里之外的西南方位。
我看着眼前枝条柔软,叶片碧绿的柳树,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丢下朱符,我抓救命稻草似的揪住阿遥:“你说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不问他,我也能想明白,答案无非只能有两个——第一种情况,这棵柳木有问题,是什么东西支撑着它在被取走一部分抽走精魄之后,依旧存活。
可眼前的柳树,明明白白就只是一棵普通的柳树。如果其中当真有什么端倪,就算我看不出来,阿遥也必然能察觉到。
阿遥的眉尖跳了跳,缓缓说出了我心中所想:“杏儿如果不是柳灵儿,能是什么?附在木偶上的妖灵,或是游魂?”
我松开手吸一口气,问:“混炼柳灵儿很难成功,阿遥,据你所知,秦六意精于此道吗?”
到了这关口,阿遥居然还笑得出来:“你看他切的这截枝杈,像是精于此道?”
我还待要继续纠结,他拎小猫似的单手卡住我的后颈,就要将我拖走。我跌跌绊绊,几步下来险些摔倒:“你急什么!”
阿遥一如既往,对答如流:“急着送你走。”
西南去十里,远远便能看见炊烟。
群山之中,草屋所聚成的村落如同一枚石子,镶嵌其中。正是家家户户燃起炉灶的时刻,炊烟袅袅升起,直接云霄。我咋舌:“秦六意也太奢侈了。”
显然,这又是灵气所构筑的幻象。秦六意真是千金一掷,随便落脚都要垫个大手笔,不过,所幸品味不俗。
这村落小而宁静,不浓不淡,足够舒适了。转眼之间,聚落就在眼前,我原本与阿遥并肩而行,眼下犹豫了一下,就被他甩开了几步。阿遥回过头,哂笑:“你怕什么?”
“也不是怕,”我踌躇着道,“只是,我想,周云琴被带走了,燕将军当下是不是还差个‘引子’……”
阿遥大笑。
“放心,你太高看自己了,”他毫不留情,道,“你作‘引子’,燕将军就永远爬不上来了。”
这我当然知道——从一开始,我就险些被扔下悬崖,而周云琴则被选中躺在石台上——我资质不如周云琴,这是明摆着的事。
阿遥想错了,我担心的不是自己;有阿遥同行,我也用不着担心自己。
“罢了罢了,”我只得暂时将脑中有的没的都驱散,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阿遥,“只是对不住了,阿遥,我可能没法帮你。拿回剑我就得回昆吾山。”
阿遥从不是将希望寄予他手的人,闻言果然只是微微一笑:“知道。”
说来有趣,这个村落的布置似乎与之前的那一个不同,规模要小一些,人也少一点。踏进村庄,迎面而来便是饭菜的香味,一家家炊烟散尽,饭食摆上了桌。
这次,清楚村中来来往往的老少都是秦六意幻象的造物,我对他们的敌意消散殆尽。院中窗后,不时有小小的头颅冒出来,盯着我与阿遥好奇地看。在上一个村落,我没有穿村而过的闲情逸致,如今看着沿途的人间烟火,心情居然轻快不少。
“是不是村落的布局都差不多,”我对阿遥道,“这里好像我家。”
阿遥莫名放缓了脚步:“你家?”
“熊耳山麓,”我道,“熊耳山的界碑,就正正放在我们村外边儿。村子挺大的,要比这里大,有三十多户人家。每天正午做饭的时候也是这样,每家每户,都在院落中摆开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