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150)
秦金罂没理他。阿遥却意识到什么似的,语气加重了一些:“你往哪儿走!”
女子终于回头了,觉得意外似的扬了扬柳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管闲事了?”
阿遥面色很差,答不出话来。秦金罂还待要笑他,这时,却传来草丛窸窸窣窣一阵响。
秦金罂的脸色变了,紧锁眉头,上前走了两步。我猜测,草丛中应该是一只传信的小东西。果然,阿遥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有人来了?”
秦金罂缓缓点头,轻描淡写答了句“不是大事,我去”。阿遥却三两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梁北罡来了?”看着秦金罂的眼睛,阿遥说,“你去能怎么办?你也拦不住他,不如放上来。”
显然,秦金罂的眸光剧烈动摇了一下:“放上来?”
“放上来我处理。”
秦金罂蹙眉了:“爻溪,你不要……”
“我可以,你放心,”阿遥笃定道,“不能让他动手,这脸还撕破不得。”
显然,听见这话,秦金罂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此时,阿遥抽了一口气,就像将之前的自己抛诸脑后似的。他说:“我知道,你在查燕氏的案子。”
秦金罂的身形晃动了一下,面色一沉,将他的手挣开了。眼见她的反应,阿遥却苦笑了,自言自语般道:“原来是真的。”
“不论是不是真的,蓥华山都还轮不到你说话,”美人面若寒霜,威压陡生,“做主的是我,不是你。爻溪,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她的语气严厉,隐隐是阿遥用力咬了咬牙,欲言又止。秦金罂没有再理会他,拂袖踏入小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阿遥伫立在原地,半晌了,才看见他的身子晃了晃。
“兰子训,”他咬牙叫的,是我的名字,“帮我。”
我没料到这一着,当即愣了愣:“帮什么?”
“梁北罡上蓥华山来了,不能触怒他,”倏忽把一切都想通了似的,阿遥抬起头,流畅而又急切,“最好阻止他和秦金罂打照面。我一个人不行,现在的我还不是他的对手,你帮个忙。”
“什么叫‘现在的你’,”相较他的急切,我只觉得一切都不对劲,“这只是个里境,我们掉进了里境而已。拦住梁监院,我们就能出去吗?”
“我知道是里境——不,我不知道……也不是不知道,它是不是里境不重要,”阿遥的语速放得很快,我头一次看见他的眸中燃烧起这样急切的火光,“一定要拦住梁北罡,这个最重要。”
我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掉进铃铃的里境之后,阿遥一通失控,不知让里境陷落了多少层。多陷落一层,就多好几倍危险,深层的里境也会更难被打破。
此时情绪失常的阿遥,似乎正是在印证——里境越往里陷落,一定是会变得越难被打破。
“我不会帮你,”看着他的模样,我有些害怕,“这些都是假的。秦金罂已经死了,早已经死了,这个里境里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你清楚么?”
果然,阿遥的身子僵住了。他慢慢地,慢慢地,闭了闭眼睛,似乎找回了点神志。但当他睁开眼直视我时,我发现,其实并没有。
他眸中异乎寻常的亮光,依然在闪烁。他轻轻吸了口气,语气却和缓了许多:“我知道,我知道。这里是里境,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都没有意义。”
不等我松一口气,他抬了抬眼,嗓音哑得惊人:“在外面的现实中,就是在这一天,秦金罂被梁北罡设计囚禁到昆吾山。”
我整个人都剧烈震动了一下。
“从这天起,她就失去了自由,并且到死都没有重获它,”阿遥就这样哑哑地,不带感情色彩地继续叙述,“直到十年后,她死在我面前。”
原来在这个里境中重现的,竟是这一天。这样说来,七年后,秦金罂才会在培风殿后的山崖遇见我师父。
而此时,就连我师父应该都还是十岁稚子。对阿遥来说,就是从这天起,秦金罂在他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上绝路,而他却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论血缘,秦金罂是他的亲姐姐;论交情,秦金罂可能是那时这世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要是让他再一次坐视一切发生,这也太残忍了。
我收紧了手指,指甲将掌心掐得生疼。我说:“我知道了,绝不能让秦金罂被抓上昆吾山。我们能做些什么?”
阿遥如释重负,在一瞬间竟然显得有些脆弱。但他很快就振作起来,道:“我送你下山去,先尽量把梁北罡拖住。千万不要惹恼他,你说些好话,不行就跑,我很快来。”
我点头应了,好歹我还作昆吾宫弟子打扮,这差事能够应付。阿遥送我下山到一半,便指了条小路给我,自己匆匆忙忙折返去堵秦金罂。上山容易下山难,我一路上没少跌跤,远远地,似乎透过长草看见主道上有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