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126)
“我知道,你别说了,”我骤然烦躁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和秦金罂的恩情且不论,”雪时的嗓音不轻不重,却字字诛意,“项玄都已经让你多活了七年,还不够?你纵是为他死了,又有什么不妥?”
我已经赚了七年,就算现在就为师父死掉,也没什么不妥?
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很有道理。但是不对,不对,我脊背发凉。
“这就是你的逻辑,你的原则?”我喃喃,“你按这个活着?我应该毫不犹豫地,拿命报恩?”
“我说过,我会尽力,”雪时没有正面回答我,他站起身来,“但你如果不慎死了,也没什么可怨怼的。我问最后一遍,想好了没有?”
我深深吸一口气,知道对他说别的没有必要,也没有作用。
“想好了,可以,”我直视他,“只有一个条件。你今晚就把阿遥从那该死的吞箓柱上放下来,他的命要是没了,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可以,”雪时爽快答应,拿起剑起身,“我不喜欢夜长梦多,仪式明天正午开始如何。”
“随你。”我咬唇。
雪时离去之后,我坐在原地,一直坐到深夜。我原以为只要我一直这样一动不动坐下去,就能顺利看到朝阳在窗后升起。
这可能是我此生最后一次看见朝阳了。但天不遂人愿,二更时分,窗外突然乱成一团,接二连三响起惨叫声。我跳起来去开窗,刚刚按住插杆,一大团重物破窗而入,我退开险些被砸中,定神一看,是不省人事的云庆。
我骤然抬头,迎上的,是一双染血,却在黑夜里明亮胜过朝阳的眼睛。
“我说过不会让你去,”青年向我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嗓音嘶哑伴着低喘声,在我听来却宛若天籁,“发什么愣,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猫咪破釜沉舟:我非救你不可。你只用想怎么谢我就行了。
五花花大惊失色:干什么,别呀我不用你救住手住手住手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这就是人生吧。
第56章 圩陆·抉择
阿遥拖着我,在黑暗中一路下山。
我没有想到,他伤到这个程度都能在被放下吞箓柱的瞬间反击,逃脱后一直冲到我面前来。我灵力尽失,但他还能调用自己本有的一份灵力。
血腥味的包裹中,我早已分不清这血是阿遥的,还是别的哪个昆吾宫弟子的。一路的喊打与追杀,阿遥杀红了眼,我在他身后,一时竟想不透这一幕更像现实还是更像梦境。
我看见一张张熟悉的惊愕面庞在身边闪过。可能是由于阿遥的模样太过可怖,居然被他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来。我被他拉着,一手抓紧他的衣袖,风驰电掣下山。直到这时,我才察觉,阿遥的脚步都早已踩不稳了。
我心慌意乱地扶住他,看天色,已经过了三更。回头时,昆吾山的影子还沉沉压在身后。他已经站不稳,我既慌又气,拼命忍住要涌出眼眶的眼泪,吼道:“阿遥,你这个疯子!”
阿遥额角的伤口又裂了开,鲜血顺着额角干涸的红褐色血迹淌下来。可就算是到了这时候,他还是在笑,一边笑一边咳嗽,喑哑的嗓音混着血沫:“先别打,再打我就死了。”
我周身都在无意识地颤抖,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早已经淌了一脸。他闷闷咳嗽着,我埋下头,用力抱住了他,脸颊贴紧他的肩胛。我颤声道:“不会让你死。”
我半扶半拖着阿遥,在黑夜中磕磕绊绊,寻找一个栖身之所。夜露早已经将我的衣襟浸得湿透,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是一个破败的小楼。
我与阿遥跨进门槛,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我扶他在地上平躺下,将他的头小心安置好。他果然伤得很重,真说险些死了也不为过,我用指尖轻轻将遮挡他视线的发丝扫开,他在黑暗中与我对视,但事实上,那眼神已经涣散得不成样子。
我咬咬牙想站起身,阿遥却忽然拉住我的衣袂,唤道:“秦金罂。”
我有一阵轻微的眩晕。他是把我错认成了秦金罂?他到底有多想见她?
如果此刻,他真能见到心心念念的秦金罂就好了。可惜在他面前的人是我,既没有美貌,也不够强大。夜色中,那双碧玉般的眼眸璨璨看着我——不,或许他看着的,是“秦金罂”。在这当口,他想对秦金罂说什么?
鬼使神差般,我咬唇稳住嗓音,轻“嗯”了一声回应。
阿遥却忽而哑哑笑出了声。他似乎恢复了神志,抬起手,轻轻搁到了我的头上:“我叫秦金罂,你答应什么?”
委屈一瞬间全涌了上来,我带着哭腔:“你知道你在叫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