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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之合(82)
作者:西朝 阅读记录
她这一刺下去,若能将其重伤,应该就能让那些乌合之众乱了阵脚。
那样的话,官军也许就能赢,景辰和哥哥也能得救!
洛溦用尽了全身力气将簪子扎下,只盼一击命中。
谁知那人仿佛长了第三只眼,堪堪在她抬手的刹那便已挥掌格开,反手将她手腕钳制住,翻转半折在空中。
他手上戴着拉弓所用的皮韘,护住了手指,手背却裸露在外,洛溦扭腕挣扎,簪尖划过他手背,拉划出一串血珠。
“你这个死贼寇!”
洛溦一击不中,手腕被死死钳制住,之后再无偷袭的可能。
她想到落入匪贼手里的下场,还有刚才周旌略那句“等洗干净了,肯定是位大美人”的污言秽语,心中滚过一片冰凉。
无非,就是皮囊惹眼。
她一咬牙,手腕拧折,把依旧攥在指间的发簪调转了方向,人便陡然撞了过去!
手动不了,但人能动,她今日就先毁了这张脸,叫陈虎那样的人也看不下去!
洛溦朝簪尖狠命撞去,落在旁人眼里,倒更像是要引簪刺喉,了断自尽。
斗笠公子呼吸一窒,来不及思索,便已伸出左手挡在了簪前,继而右手化掌,猛地劈在了洛溦的颈后。
洛溦顿觉眼前一黑,失了意识。
男子攥了攥自己几乎被簪尖刺穿的手掌,托住瘫软下来的女孩,心头一阵气血翻滚。
还敢说,不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能想办法化解?
才区区十几日不见,竟是……连寻死都学会了。
他垂下眼,凝视怀中之人。
半晌,泠然拂过氅衣,盖到了她的身上。
第49章
洛溦连日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奔波,这一晕倒,竟沉沉昏睡了许久。
待意识回复,再度醒来时,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竹屋之中。
“你醒了呀?”
一个圆脸的村户少女,听到榻上窸窣声,从窗边站起身,走到洛溦面前,研究了一下她的面色,欣喜道:
“睡了一天一夜,肯定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水!”
洛溦撑起身,尚有些浑浑噩噩,环顾四周,“这是哪儿?”
女子倒了水走回来,“这是卧龙涧。”
她把水递给洛溦,笑了笑,露出一对梨涡,“我叫阿兰,是周大哥让我来照顾你的。”
除了照顾,据说还得防着这姑娘自伤。
阿兰想不明白,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舍得伤害自己?
水送到了嘴边,洛溦下意识地喝下两口。
周大哥?
昏倒前的记忆,如潮水般地涌进了脑海。
洛溦遽然挡开阿兰再度凑近的水杯,抬起眼:
“你……你也是被他们捉来的吗?”
阿兰愣了下,摇头。
洛溦盯着她:“那你……是栖山教的人?”
阿兰想了想,点头,“应该算是吧。”
洛溦掀开被褥,越过阿兰,步履有些踉跄地下了榻,望屋外走去。
阿兰追了过去,“你干嘛呀?你鞋袜都没穿!”
洛溦拉开门。
竹屋位于山峦之间,远处川涧蜿蜒,河岸开阔平底延至山脚,周围竹林葱郁,隐约可见村屋座座。
完全是跟她昏迷时不一样的山川植被!
她是……被带进了贼寇的匪寨了吗?
洛溦想到景辰和宋昀厚,转身询问阿兰:
“送我来的人,就是那个姓周的,还有……还有那个戴斗笠的,他们有没有说,他们把朝廷的官军怎样了?”
“戴斗笠的?”
阿兰愣了愣,“你是说卫延卫公子吗?他们什么也没跟我说呀。”
架不住被洛溦急切地望着,又努力想了想,“好像……好像我听下面的人聊天,反正,是咱们赢了!”
洛溦身子顿时有些发软,抬手扶住门框。
栖山教赢了的话,那景辰他们……
阿兰伸手扶住洛溦,“你怎么了?”
她实在一头雾水,明明周大哥安排自己照顾这姑娘时,千叮万嘱要妥帖周全,还半开玩笑似的说他欠着这姑娘半条命,万不能有闪失。
可眼下瞧着,这姑娘怎么更像是周大哥他们的仇家似的……
她放缓语气,小心翼翼地劝哄洛溦道:
“要不,还是先回床上躺着吧?我扶你过去。”
“不用了。”
洛溦吸了口气,站直身,径直走回榻边,穿上鞋袜,然后掉头就往屋外走。
阿兰追了出去:
“姑娘!”
山村与脚下蜿蜒穿弋河流之间,是大片的竹林。
此时初夏午后的阳光正明媚耀眼,竹林间碎光婆娑。
洛溦不管不顾的,沿着村屋之间的山道,一路奔至竹林尽头。
连接涧水的草场上,接踵停着十几辆马车,旁边围站着五六十名劲装结束的贼寇。
除了贼寇,又还有些村户装扮的老人和孩子,也围在马车左右,探头看着热闹,时不时交谈笑闹几句。
洛溦跑近的刹那,最先被几个孩子注意到,抬起手指着让大人们快看。
随即,其余的人也都停下了手中动作,朝她望来。
周旌略的一只脚,还踏在车辕上,正弯腰从车上的木箱里取出一支倒钩箭向众人展示。
觉察到动静,他扭头朝洛溦看了眼,收了脚,站直身来。
之前洛溦在豫阳被捉去县衙,一直斗篷罩头,不曾被人看到过容貌。这次被带回卧龙涧时,脸上又涂了灰。
眼下,还是周旌略第一次瞧清楚她的模样。
只见猗猗绿竹之畔,少女倏然止步,身上穿着的阿兰的细布旧裙、洗得已有些发白,却因此映衬得容颜愈加殊色夺目。
周旌略咂了下嘴,扭头给了旁边看呆了的部属一拳,“去请公子过来。”
自己迎着洛溦,大步走了过去。
洛溦从竹屋跑出来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此刻乍见河岸边乌泱泱的人马,难免有些发怵,下意识抬手摸向发髻,却发觉髻间只有支钝头的木簪,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
好在她起床之际,曾迅速查检过自己身体,知道并未像她之前畏惧的那样,遭恶人凌l辱过。而且,这群贼人既然专门安排了一个姑娘来照顾自己,可见暂时也没有什么龌龊的打算。
她心中稍定,打起精神,面对周旌略。
“周……周头目。”
她明白自己此刻没有硬碰硬的能力,只能迂回着放低语气:
“我曾在豫阳见过你,你当时亲口说过,你们只杀官军,不伤百姓。”
同样的质问,客船上也有人问过陈虎,想到那时陈虎的反应,洛溦垂在袖间的手指,不觉微微攥紧。
“所以……能不能请你们遵守承诺,送我离开?”
客船上的惨况还历历在目,暴虐残忍的杀戮、无辜横死的福江……
洛溦心里,恨透了这些栖山教徒!
但她必须活着离开,去找景辰,去找哥哥!
“只杀官军,不伤百姓?”
周旌略重复着洛溦的话,手里还握着之前从马车上拿的倒钩箭,一下下在掌心漫无节奏地敲着,一面打量着洛溦:
“你跟大乾官府,没有关系吗?那你说说,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父亲兄弟夫婿,有没有做官的?我可告诉你啊,我们栖山教不但有的是门路,还有专门辨识谎言的道法,你现在若是说一个字的假话,就别怪我待会儿手下无情!”
洛溦编好的话都窜到了嘴边,可听到最后一句,又有些犹豫。
这群贼人神出鬼没的,当初连豫阳县衙里的官员名字都能调查得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因为宋昀厚认识那位许丞吏,就把他们捉去了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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