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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之合(187)
作者:西朝 阅读记录
萧元胤循着沈逍的目光斜了一眼,靠到身后的墙壁上,似笑非笑:
“提醒我?那就不必了,姑母的这座长公主府,本王小时候就逛过无数次,没必要再出去参观,待在这密室里就挺好,我俩都挺习惯的。”
扭头看向洛溦,“咱们六年前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在这长公主府,对吧?”
洛溦手里握着的笔,在纸面上顿了一顿。
萧元胤以前就跟她提过,六年前在长公主府里见过她,可那时她刚换用了雾药,解毒剂量大,之后散药发烧,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是听萧元胤的意思,自己那时应是跟他说了些话,且态度还不怎么好,所以才被他误以为是沈国公的私生女。
现在又翻出来讲……
洛溦下意识抬起头,朝沈逍看了一眼。
他也正看着她,眼神沉沉,像是想起了什么旧事,瞳仁里郁色一闪而过。
一旁的萧元胤还在继续,朝着洛溦的方向微垂着眼,勾起嘴角:
“那晚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害你哭得那么伤心,连后来我说要替你杀了他,你也没介意,是吧?”
洛溦回过神,扭头看向萧元胤,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什么,差点儿想拿舆图去堵他的嘴。
沈逍却已转身离开,启开密室门口的机括,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
第111章
皇陵祭祀遇袭后,太后掩下了永徽帝生死不明的消息,对外只宣称主君受伤禅位、退居渭山行宫,在长安另扶了五皇子萧詹继位。
朝堂震荡,宗亲贵胄私底下议论纷纷,但苦于王氏在朝中一家独大,皇室旁系的子弟亦寥寥可数,无人敢真翻出什么风浪。继位典礼在仓促间匆匆举行,之后又按照萧氏先祖传下的习俗,拥新帝前往京郊东林苑春猎。
春猎的前一晚,齐王随部将悄悄离开了长公主府,临行前叮嘱洛溦:
“明日皇祖母出长安城,禁军和神策军都将随行,届时我会领骁骑营攻打皇城,你切记一直跟在沈逍身边,若遇变故,至少皇祖母的人不敢动他。”
在大事上,萧元胤还是拎得很清的。
洛溦亦知轻重,翌日午后,跟着沈逍出了长公主府,坐上前往庆典的马车。
自从那日密室一别,两人就没再怎么碰过面。
上次齐王耍性子时说起的六年前旧事,她其实,早就不记得了,更不知道自己那时说过什么,可看沈逍的反应,倒似乎……是晓得这件事的。
该不会,自己真说过要杀他那样的话吧?
她看了眼对面的沈逍,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他一直低头审阅玄天宫呈上的继位卜辞,显然并不想搭理人。
因仍在热孝之中,他今日穿着一身雪白孝袍,无冠无簪,髻间只系一根素白发带,掠在肩头,衬得眉目愈加冰冷蕴霜。
洛溦缓缓移开眼,望向马车的车窗外。
窗外的朱雀大街上行人如织,茶坊酒肆前雕车竞驻,然芸芸百姓尚不知今日之后,长安又要历经一场变劫。
若是齐王顺利登基,周旌略和阿兰他们自是能得偿所愿,平反正名,而自己,也能向齐王求一份恩德,到时候就算仍顶着玄天宫监副的头衔,请调安南、回纥那样的偏远之地,亦是能办得到吧?
只是周旌略要平反,必然需要公开永徽帝的遗诏。
那样的话,遗诏上皇帝强迫长公主的事也会随之公诸于众。
太史令,就真的一点儿不介意吗?
她想起那日他语气幽微地说,“反正那时,我或许也不在了”,禁不住又再度抬起眼,瞥了下对面的男子。
沈逍的目光落在手里的卜辞上,眼帘未掀,淡声开口:
“看够了吗?”
洛溦惊觉回神,忙挪开了视线,讪讪不语。
沈逍也沉默了会儿。
末了,问道:“你把庆老六交给齐王了?”
洛溦有些紧绷,转念想到自己住在长公主府,去过哪里自然瞒不过他。他又那么聪明,一听说她去了怀宁坊,想必就猜出来了。
“庆老六是洛水案的证人,交给齐王最为合适。”
既然都问了,洛溦也没有隐瞒,犹豫一瞬,反问道:“总不会当初太史令留着庆老六,也想用他来对付太后娘娘?”
沈逍终于抬起了眼,看向洛溦: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洛溦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犯傻。
他是太后抚养长大的,感情不同旁人,就算有些怨,却终归没有恨。
马车行到了东林苑。
宫苑依山而建,连通园林,园林又外接东江山谷。
因大乾的开国太祖为将之时,曾有在东山徒手猎杀熊罴的传奇,历代君主继位都会举行猎赛,以示不忘先祖之勇。
东林苑谷中驯养的兽禽繁多,既有虎、熊之类的猛兽,也有体型较小的狼、鹿、狍、禽鸟。逢皇室行猎,禁卫和宫苑的猎手,就会提前将猎物驱赶进包围圈中,缩小可奔跑移动的范围,供执弓的贵人们逐一慢慢猎杀。
眼下时值季春,正是猎熊的绝佳时间。
沈逍和洛溦出府略晚,抵达之际,萧詹已跟着王敏显等人去了狩猎场。太后与上了年纪的宗亲重臣以及女眷,则留在了苑殿,闲聊着等待猎场传回的消息。
苑殿建于山腰之上,阶外开阔,如同居高的观礼台一般,能依稀眺望到狩猎场那边烟尘翻滚,随行的上百猎手呼犬御鹰,外围跟着装备精锐的骑兵,确保整个射猎过程不会出现任何危险。
女官引领沈逍去垂帘后的主位觐见太后。
洛溦知道太后不待见自己,也不想去献什么殷勤,留在了殿阶上,远望猎场,听旁边的几个武将女眷讨论围猎技巧。
不多时,一队禁卫护送着从猎场返回的贵人,纵马而归。
寿阳县主闵琳骑马在前,后面的舆车上则坐着长乐公主与鲁王。
鲁王靠着郗隐的医治捡回一条命,却到底尚未痊愈,刚去狩猎场待了会儿就面色发白,长乐虽然百般不乐意,还是决定先将弟弟送回来。
旁边的那几名武将女眷,皆随夫君升迁入长安不久,对京中的八卦甚是感兴趣,聚在一起,操着凉州口音压声议论道:
“要不是听人说,我都不知道长乐公主怀孕了。”
“你仔细看就能看出来!那腰身,估摸着至少三个月以上了吧?”
“听说要尚公主的那位景侍郎在洛下被叛军所袭,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也亏得公主心大,还出来玩围猎!”
“嗐,听说那位景侍郎,从前也就是太后的玩物,靠着色相上位的,能得什么真心?你们看他现在出了事,生死未卜的,太后和公主也没怎么伤心过,更没派人去搜过救过,也就那样吧。”
几人唏嘘着评论。
洛溦默然不语,转过身,视线循着进殿的鲁王和公主,望向珠色鲛绡帘后主位。
太后不知何时也唤了王琬音过来,安置坐在沈逍旁边,自己则正与沈逍说着话,矍铄的目光时刻停留在外孙身上,笑容慈爱喜悦。
同样是血脉相连,景辰得到的,却只有洗不掉的污名。
如今他和永徽帝都不在了,那件事,也再没有了任何人证,再无从证明。
洛溦收回视线。
闵琳喝完水,走出苑殿,见到洛溦:
“宋姑娘?”
自上次一别,不过两月时间,闵琳稚气未退的面孔上少了几分天真,多了几分惆怅。
两人彼此见礼,闲聊了数句。
闵琳邀请道:“我现在要去狩猎场那边看围猎,宋姑娘也跟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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