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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之合(132)
作者:西朝 阅读记录
身后沈逍凝视着榻上少女:
“她哭过。”
鄞况摇头,“掉两滴泪那种不算,我太了解这丫头,从小就特能忍,掉两滴泪就又很快憋回去了!我说的情绪发泄,是要大哭大闹,动手摔东西砸东西那种,说实话我认识她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
他收拾好针囊,想了想:
“不行,我还是得给师父写封信,让他过来看一眼!”
说完,向沈逍行礼,匆匆离开。
烛影稀疏的室内,复归一片寂静。
洛溦的意识,依旧在梦境中翻滚浮沉。
漆黑的夜,湿冷的水雾,甲板上笼罩着血腥的杀戮声和嘶喊声。
她躲避着水匪,扑到船舷上,紧紧抓住了皮筏的牵绳。
水波翻涌,皮筏不断向江心荡去,她用尽了全力,也再拉不住那牵绳。
“放手吧,绵绵。”
黑色的江雾中,景辰的声音冷冷传来:“我接受不了那样的事,你放过我吧。”
水波翻涌,皮筏须臾间已荡去了江心,连同上面的人影,消失在了夜色的黑暗中。
“景辰!”
洛溦失声大喊,睁开眼,惊坐起身。
视线里的身影,却不是梦中那人。
沈逍伫立在床边,定定看着她,视线怔忡,随即撇开。
洛溦醒过神,想开口说些什么,嗓子却一阵难受,伏倒在榻边,剧烈咳嗽了几下。
沈逍朝她伸出手,却又半路收回,转而取过榻边小几上的药露,递过去:
“把药喝了。”
洛溦止住咳,伸手接了药:
“谢太史令。”
沈逍的视线落在帐影虚无处,良久,淡声问道:
“他就这样让你心痛难受?”
洛溦握着药瓶,低着头:“我没难受。”
她调节了一下呼吸,拉着锦衾,慢慢靠着引枕坐起来。
喝完药,低头嗅了嗅药瓶,笑道:
“鄞况居然这么大方,连金线莲都舍得给我用。”
沈逍闻言,朝她望来。
女孩一头乌发垂在单薄的寝衣外,双眸湿红未褪,氤氲楚楚,线条盈润的唇弯着笑意,却是淡白褪色,蕴着苦涩。
沈逍想起刚才鄞况的话。
“心里若难受,就说出来,不必顾左右而言它。”
洛溦抬头怔怔看了他一眼。
沈逍避开她的视线,漠声补充道:“鄞况说的。”
洛溦“噢”了声,垂目盯着手里的药瓶,说不出话。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颗心麻木的厉害,就好像五感迟钝凝固,整个人跟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了起来,既不觉得悲,也不觉得难过。
“我真的很感激太史令,让我见了景辰一面,如今话说清楚了,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她抠着瓷瓶上的凸纹,“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景辰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理由来伤她的心。
是因为生死相依之时,人做出的承诺只是一时兴起?
还是她其实,根本不该告诉他那样难以接受的事……
洛溦幽幽道:
“若是太史令有一个秘密,并且知道如果把这个秘密告诉给喜欢的人,她一定会嫌弃你,那太史令你,还会告诉她吗?”
夜风撩动帐帘,烛火流光投映在沈逍的侧颜上,镀出一层近乎虚幻的光影。
他静静看着她,眼神似是有些恍惚,良久,缓缓开口:
“既知她一定会嫌弃,自是不会告诉。”
洛溦点了下头,摩挲着药瓶:
“可那样的话,两个人之间便做不到最基本坦诚相待,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就算一开始藏捏着不说,将来,他也是有可能会知道真相的。”
“那我,便选择不喜欢她。”
沈逍移开视线,声音是他向来的冷漠:
“情爱之事,患得患失,不期望有所得,才不惧有所失。”
洛溦怔忡住,半晌,扬眸去看他:
“可那样的话,太史令……不会觉得孤单吗?”
沈逍避开了她的视线,没有说话。
脑海里,恍惚有斑驳的影像浮现。
夜空广袤,星河璀璨,一颗颗星辰仿佛多情的眼眸,静谧俯瞰而下。
山风清凉,吹得整个世界都仿佛销声匿迹一般。
只余,她和他。
“连星空都瞬息万变,又何况人生?”
良久,他低低开口:
“人生来孤单,没有谁,能一辈子永远陪着谁。”
-
洛溦留在长公主府,喝了十来天的药。
她自觉身体好了很多,但架不住鄞况依旧整日唉声叹气。
“你这样子下去不行!”
他让银翘做了个布偶,又递给洛溦一把银针:
“来,把这布偶想成你憎恶之人,使劲扎!”
洛溦只觉得鄞况在歪门邪道治病的路上越走越远,抱着布偶:“无冤无仇的,我干嘛要扎?”
“你这郁结之症早晚拖成大病!”
鄞况想起明日就是洛溦的十七岁生辰,半叹气半恐吓:
“你知不知道,世上多少早夭之人都是死在忧思过度上的?原本能活七十的人,指不定十七就那啥了……”
洛溦低头研究着布偶的鼻眼,没说话。
她的身体,自己最了解,看着好像没事,实则胃口大不如从前,夜里也长时间地睡不着觉。
最开始还能掉一两滴泪,到了后来,眼睛一直是干的,一点儿湿意都没有。
虽然明白这样不好,可又仿佛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想要尝试做些改变,却也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
送走鄞况,洛溦喝了药,躺回到床上,又是直直盯着帐顶一个多时辰,依旧没法入睡。
她像前几夜那样,起身穿好衣裙鞋袜,小心翼翼没惊醒外厢里的银翘,出屋走到外面的庭院里。
夜色清凉,桂香馥郁。
洛溦踱至东面的桂树下,仰头望着月色下稀疏的枝叶。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梨花树下,两厢依偎。
却好似……
隔了一生一世那么的远。
她收了视线,正要垂低头,忽觉得身体一紧,随即一只戴着皮韘的男人手掌捂到了嘴上,整个人被钳制进了他的怀中。
洛溦震惊之下,下意识扭身挣扎,然后又哪里敌得过身后那人的力气,尚没全然回过神就被他带着跃上了墙头。
那人在屋檐间纵跃而行,不多时,出了长公主府,落入兴宁坊一处荒宅的屋顶上。
洛溦被颠得头晕眼花,挣脱开站稳身,抬起眼看清掳劫自己之人,顿时魂飞魄散:
“是你!”
月光下,卫延斗笠遮住眉眼,声音带着从前的暗哑:
“嗯,是我。”
洛溦用力平复着呼吸,后退一步,四下张望一番:
“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你要是敢往前一步,我就立刻大喊,把望楼的士兵召过来!”
说话间,人继续往后退着,一不小心踩滑在瓦片上,身体失衡趔趄。
卫延手疾眼快,伸臂拉住她,顺势将人拽入了怀中。
“你放开我!”
洛溦想起分别那日他连杀两人、满身是血的模样,又惧又怕,再也顾不得许多,挣扎撕打着想要逃离,却被他轻轻松松就制住了双手。
正要失声呼救,斗笠下卫延却已俯身靠近,蜻蜓点水般的,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洛溦没呼出的叫喊卡在了喉间,瞪大着眼。
待回过神来,比先前更用力地挣扎起来:
“你放开我!死淫贼!”
这一次,卫延松开了她,一只手还钳着她的手腕,居高临下:
“不喜欢吗?我看你挺喜欢的。”
“我没有!你少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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