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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余恨(58)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孟源看妆成这么欣赏自己的手艺,心情大好,爽朗笑道:“明日我上山里给你们打些野味,那才是真的好吃呢。今日早些休息吧三位。”
“谢过孟大哥了。”我道。
孟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端着碗离开了。
熄了灯,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窗外的风吹动树叶,隐约还能听到不远处小溪的水流声。
李陟遐盘腿坐在床边,怀抱着离开应京前张念扔给他的那柄枪,把自己的身形隐匿在黑暗中。
并非是孟源没有准备他的房间,他说不守在这放心不下。我何尝不是因为有他在而感到安心,于是也便没有坚持让他回自己房间,只是对他说:“若是困了躺下睡会。”
妆成把一床被子铺在他的身边,道:“李大人用这个舒服些。”
李陟遐颔首谢过妆成:“行军的时候睡得比这还不安稳,阿姊们放心,我可以。”
我躺在床上,望着屋顶的房梁,问他:“今日这个阮言一,陟遐你怎么看。”
第53章
李陟遐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平静,如同倾泄下来的月光一般没有波澜:“这个阮言一声名在外,仅此几个照面,我也看不出他什么路数。我们小心应付即可。”
“可我总觉得他笑得不自然,”妆成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意,“有点让人心里发毛。”
李陟遐没有再接话,他呼吸均匀,不知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我告诉妆成:“阮氏这样的大族,多思多虑,进退有度。他们从龙有功,也最是知道朝廷和皇上心里对自己的忌惮,如今拿着该有的赏赐荣耀,巴不得远离朝堂,与为官之人少些牵涉。即便是这个阮言一看穿了我们的身份,也断断不会贸然去向别人告发我们……”
话还未说完,妆成已经睡熟了。
我还是很难入睡,这番话与其说是讲给妆成听,倒不如说是讲给我自己听。我并不了解阮言一这个人,他自小被称为神童,后又被说是江郎才尽。如此反差难保不会想要用入仕来证明自己,而我们将是他最为合适的一块垫脚石。
不过也无所谓了。我安慰自己。若是真有那个时候,我们离开便是了。
天刚放亮的时候,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李陟遐也听到了动静,手握枪杆,翻身一个跟头上前踏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
我也坐起身,手紧紧攥住被子的一角,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片刻,李陟遐朝我摆了摆手,回过身悄无声息地用口型告诉我,“孟源”。紧接着他又朝外看了一眼,一个翻身干净利落地躺回铺在地上的被子上。
听脚步声向是朝我们这一间屋子来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口。
“咚、咚、咚”孟源敲响了门:“杨遐兄弟。我要上山了,你可要一起?”
还不等李陟遐作答,就听得阮言一道:“你要去就快去,谁能这么一大早就起来跟你上山。只怕你回来了贵客都不一定睡醒。”
门外的孟源嘿嘿笑道:“还是公子考虑的周全,昨日他们奔波了一天,想必是累得不行。就先让他们歇着吧。”说完脚步声渐远,想说已经离去。
或许孟源没听出阮言一的言外之意,但我们却听得一清二楚。此时鸡已经鸣过三遍,普通人家的婢女婆子早该起床了。因为常年的习惯如此,便是得了闲也还是早起。他分明是在提醒孟源我们身份存疑。好在孟源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不然他要是多加琢磨,我们便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这个阮言一。”李陟遐咬牙道。
“这个阮言一。”我在心中道。
经过这么一折腾,我和李陟遐是睡不着了,干脆叫醒了妆成洗漱。
推开门,深吸一口晨间的空气,只觉得沁入心脾的清新。这里与东宫的不同,处处都是生机,屋后的小溪不停奔走,四面八方的鸟啼中间或传来几声牛叫。是从前不曾尝到过的自由的味道,也是挣脱束缚冲破牢笼的畅快。
我酣畅地享受着这种感觉,直到我与站在对面屋门口的阮言一四目相对。
他换了一件青色长衫,手中拿着一本书,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李陟遐从屋里出来,对我道:“阿姊我去喂马。”说着正要走,阮言一把他叫住:“杨兄昨日睡得可好,这里山清水秀,人迹罕至。不妨可以放松下来睡熟些。”
“谢阮公子好意,睡得不错。”李陟遐说着自顾自去喂马,不多理会他。
阮言一还是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继续看书。而我怕再和他搭上话,也进屋了。
妆成在屋里打扫,见我进来,把手帕递给我看,笑道:“太……小姐,这地方虽简陋,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孟大哥可真是个讲究人。”那方手帕擦过桌子柜子,却还是白白净净。
“不是小姐,”我纠正她,“以后叫我阿姊,叫陟遐阿弟,千万记住了。”
妆成蹦蹦跳跳又去打扫别的地方:“记住啦阿姊。”
她总是这样,永远都开心。从前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被嬷嬷们责打,被父亲责骂,哭过之后也能很快恢复过来。有她在我身边,给我一种天总也不会塌的感觉。
看着她忙忙碌碌,我知道这次带她出来带对了。
说起来……妆成这个丫头也是时候该寻个人家了。这要是在应京,在七品八品的小官里寻个上进有当担的,也可当个正头夫人。若是日后丈夫得力,升到六品五品荣退,妆成也与有荣焉。
我摇摇头,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既已经出来了,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相信将来妆成也会有自己的际遇和选择。只是不知道鹅黄怎么样了……但愿她能回到太后身边去,在道观中常伴太后也比在东宫要好的多,而且太后仁善,总会念着从前伺候的情分,给她许一个好人家……只是这太后身体也不大好了……
心中想得太过专注,以至于李陟遐进来了都不知道。
“阿姊是放心不下义父吗?”李陟遐问。
我被他从万千的思绪中拽出来,听他提及父亲,心中除了难过还有埋怨:“父亲恐怕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了,我有何放心不下?”
“没有关系,我一样会助阿姊得到自己想要的。”李陟遐的语调与平日说话没有区别,平静而又坚定。我看着他的眉眼,这个少年已经不是当初任人打骂的添福了。如今的他甚至让我感觉有些陌生。
我依然愿意信任他。
孟源是接近正午才回来的。看得出来他收获颇丰,手里拎着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背后的箩筐中还有一筐野菜。
彼时阮言一躺在院中的摇椅上晒太阳,见他回来,直起身问道:“可有受伤?”
孟源把手中的猎物举起来给他看:“不曾受伤,今日运气不错,大伙可有口福了。”
见孟源无碍,阮言一复又躺了回去,懒懒道:“你去这么久,我饿得是头脑也发昏,四肢也无力。”
“公子你先歇歇,”孟源哈哈一笑,“我这就去生火做饭。”然后他转向我们,道:“招待不周,三位也先稍等,我做饭很快。若是饿了,桌上的果子可以充饥。”
“无碍,我们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的。”说着我和妆成李陟遐跟在孟源身后进了厨房。
一进厨房,一股米饭的香气扑面而来。揭开锅盖一看,原是阮言一不知何时已经把饭闷熟了。
第54章
孟源做菜的手艺极好,动作又麻利。不出多时菜已上桌,有荤有素,虽精致不似东宫厨子,味道却一点不输。
“好吃,”妆成咽下一大块兔子肉,夸赞道,“孟大哥的手艺真是不错。”
这孟源虽长得粗旷,但一笑起来眼睛弯弯,显得憨态十足:“妆儿姑娘若是喜欢,我改日教妆儿姑娘做。”
妆成咯咯笑着打趣他道:“为何不是改日再做给我们吃?孟大哥是怕我们胃口太大,吃穷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