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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642)



宇文朔道:“过得此关,还有另一关,就是回答若他王父坐上监国之位,可以起何作用?若只是增加政治争拗,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龙鹰道:“长公主正苦无出路,骤见生机,怎肯放过?这么说,旨在试探点子是否真的出自一向让她看不起的临淄王,若真的来自临淄王的脑袋,临淄王好该考虑过诸般利弊。”

宇文朔叹道:“还是范爷较我们明白她。”

龙鹰心中苦笑。

在“神龙政变”前,他自以为对太平有一定的了解,可是政变期间和其后,对他来说,太平便如陌路人。

第九章 再施神咒

宇文朔道:“临淄王答她,眼前机会,实乃大唐皇室李氏最后一个机会,表面可打着‘裁冗员,精架构’的旗号,一旦得皇上全力支持,监国握权在手,可跨过韦温、宗楚客至乎娘娘,直接对文武百官进行翻天覆地的革新,等于大削韦宗集团的权和势。”

“临淄王又举实例,如河间王想清除右羽林军内的敌方奸细,可依自己心意上报监国,监国批核后交予皇上,皇上做最后签押,如此等于架空了韦温和宗楚客。”

宇文朔道:“最后临淄王向长公主表示,此乃唐室危急存亡之秋,成败决定于长公主一念之间,错过了机会永不回头,行动必须快,不容任何犹豫。”

龙鹰赞道:“果然有说服力。”

宇文朔道:“天亮哩!”

龙鹰道:“在西京之外,昼夜分明。西京之内,却是晨昏颠倒,白昼和黑夜失去了明显的界线。对我来说,现时的天明,像昨夜的延续。”

宇文朔道:“在战场深处,这种昼夜不分的感觉最强烈,没人理会昼还是夜,只知为存亡生死奋战。”

接着微笑道:“范爷现在之所以有这个感觉,源于西京已变成个残忍血腥的战场。”

龙鹰动容道:“说得好!”

宇文朔道:“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始有特殊的体会,当你两天两夜未真正的睡好过,会想到平时没想过的东西。”

又道:“说回长公主,当临淄王豪情万丈地说出这番话后,她给临淄王打动了,着他到掖庭宫见其王父李旦,她则入宫谒见皇上,稍后到掖庭宫和他们父子商量。”

龙鹰道:“以他们父子一向恶劣的关系,加上相王对担当大事的畏缩不前,说服他老爹该比长公主困难,但听宇文兄的语气,显然非是如此。”

宇文朔道:“就看临淄王对他老爹的理解有多深,李重俊的惨死,对相王是最强烈的警号,唯一凭恃,就是皇上,若皇上亦朝不保夕,他仍不奋起作战,眼前美好的一切,势如梦境般逝散。”

又沉声道:“临淄王正是反过来利用台勒虚云的美人计,振起他的斗志和雄心。”

龙鹰叹道:“我们的真命天子,命中了他老爹的要害。”

对任何皇族中人来说,不用解释,亦清楚韦后走的是女帝的旧路,踏着李显登上龙座,关键在其迫切性,是否尚有回天之力。

李旦为保着都瑾,保着所拥有的,别无其它选择。

即使监国之位等于上刀山,他并没回头路可走。

何况他最听王妹的话,太平于李显处得到千真万确的保证后,会来令李旦无法拒绝监国的大任。

宇文朔道:“临淄王向相王说出‘独孤血案’的内情,指出是由太医大人和本人经多年时间调查得来的结果,可随时向本人查询。”

龙鹰心忖李隆基发起威来,对他老爹确有一手。“独孤血案”为李旦耳熟能详的事,疑团重重,又有人证,不可能凭空杜撰。

听到田上渊可以混毒杀人于无影无形,李旦不立即骇出一身冷汗,从温柔乡里惊醒过来才怪。

男人与生俱来有保护自己女人的天性,而李旦正处于这个特殊的情况下,有异于以往胡胡混混、得过且过的心态。

李隆基一矢中的。

两个侍臣来了,为两人准备早膳。

膳房传来的诸般声响,令他们感受着本离很远的日常生活气息。

宇文朔提议道:“吃饱肚子后,启程入宫如何?”

龙鹰点头同意。

龙鹰一看下,大吃一惊。

寝室外厅的李显容颜憔悴,精神萎靡,满脸病容。

压根儿不用敌人动手,他自己便撑不下去,那时将九卜女连宰十次也没用。

入来前,高力士警告过李显的情况,只不过没想到糟糕至此。

李显不晓得龙鹰进来般,到龙鹰坐到他身侧,方勉强抬起头来,两眼无神地瞥他一眼,喃喃道:“王太医何时回来?”

龙鹰心忖幸好自己是其中一个丑神医,令事情有救,道:“皇上还记得小民的天竺神咒吗?”

李显清醒了点,点头表示记得。

龙鹰道:“今回请让小民在皇上背后,按着皇上两肩发功,尤有神效。”

李显微微点头。

在只得他们君民二人的寝厅里,龙鹰移到李显的椅后,探手按着李显一双龙肩。尤幸此椅非正式规格的龙椅,靠背与肩齐。

李显一震道:“轻舟的手火般灼热。”

龙鹰闭上双目,魔气以线形方式游入李显的五脏六腑、奇正经脉,李显内在状况,如画轴展卷,尽呈他心眼之下。

李显并非真的发病,而是力图反扑恶后、权相的庞大压力凌逼之下,又睡无好觉,今早硬挺着上早朝,用尽其所余无几的精力,离被病魔击倒,不过一步之遥。

大唐天子是在病发边缘。

以往乐天无忧的李显,迭遭惨变,从武三思之死,到燕钦融被杖杀廷外,使他直面整个大唐皇族被连根拔起的危机,更痛心曾共历患难的爱妻竟成皇位最大的威胁,其族人纷纷进占要职,骄横跋扈,为此心生惊怵,郁结难解。任皇弟为监国,以反击欲夺位改朝的庞大势力,对他是没法承担的负荷,乃压断骆驼背脊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次若病发,以往靠符小子的丑神医施尽浑身医家解数,为他调理的身体,势如洪流破掉符小子筑起的防波堤般,全面崩溃。就此一病不起,呜呼哀哉,毫不稀奇。

以医家论,李显就是五脏皆衰,筋骨解坠。

以战争论,就是不战自溃,兵如山倒。

要凭一咒妙音回春,绝非易事,原因在大唐天子虚不受补,若令他只是亢奋一时,再崩溃下来,神仙难救。

今趟可说是对龙鹰荒废已久的医道,最严酷的考验,成败直接影响他们的“长远之计”。

难度等若须凭此起死回生。

李显的身体如一座城池,被强敌从四面八方袭来,堡墙处处缺口,尽占优势的恶敌潮水般涌入城池,守军全面溃退。龙鹰却要在这样的劣势下,以一声咒言,唤起满城死伤者,还要将敌人逐出城外。

难处可以想象。

幸好有过上次施展神咒的经验,那次是通过咒音的波动,触发李显体内因外气入侵至七零八落的魔气奋起聚集成军,重占主导上风。

今次则是逐步、逐分的将一股股的魔气,送入李显体内的关键位置候命。

布好阵势后,一声令下,可万军齐发反击敌人。

答道:“请皇上放松,再醒来时,病魔将永远离开皇上。”

心道不成功便成仁,如从死亡里复生两次的魔气,仍起不到作用,那就是天亡大唐。

先以至阴的道劲,从左手心送出护着李显心脉,然后展开施咒前不可缺少的准备工夫。

龙鹰今次的理论基础、施术方针,一概来自千黛的《行医实录》,舍此他实在没能耐想出更佳的办法。

魔气后由右手心小半注一次的注进李显经脉去。

先攻背部的大杼及各背俞穴位,到位后驻留不动。

次攻胸前的缺盆、膺窗,止于气冲。

再攻足三里、上巨虚、下巨虚。

接着是四肢的肩髃、委中,督脉的髓空诸经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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