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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639)



又道:“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

龙鹰喜道:“这才正常嘛!”

接着道:“宽公的心情,我是明白的。”

宽玉感慨万千的道:“以千计的族人,能成功返回西域,还因默啜势弱,无暇理会,让他们无惊无险地各自回归本族,完成梦想,是令我们心内仇恨转淡的主因之一。”

龙鹰叹道:“真好!”

宽玉道:“全赖轻舟排除万难,才能玉成他们的心愿,回想起来,无人不暗抹一把冷汗,心呼侥幸。确精彩绝伦。”

龙鹰道:“听宽公的语气,是否要结束在山海关的经营?”

宽玉道:“任何事干久了,都可变得索然无味,因那并非我们习惯和憧憬的生活,只有塞外的大草原,才为我们理想的寄身之所。故此当我提出结束山海关业务的建议,竟人人赞成。”

龙鹰道:“你们打算何时返塞外去?”

宽玉道:“他们早离开了,有小部分在当地娶妻生子的,留下来在幽州一带生活。”

龙鹰担心的道:“他们是否回归突厥本族?”

若然如此,将来和默啜的终极一战,大可能与他们在战场相遇。

宽玉明白他的忧虑,道:“轻舟可放心,到中土来的族人,绝大部分属附庸于突厥本族的弱小民族。对外人来说,他们是突厥人;但对默啜来说,则为外人,是可牺牲的。”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透出深刻的恨意。

对被默啜出卖,他始终不能释怀。

续道:“默啜今趟被轻舟大败于河曲,对他声誉的打击无可估量,亦令以百计以前在他高压统治下的弱小民族离心,纷纷往远处迁徙,欺他鞭长莫及。这是第二个令我们感到是时候回去的原因。”

又笑道:“直到今天,我们仍是托轻舟之福。”

龙鹰心里欣悦,没想过河曲之战,对一众突厥兄弟可起此妙用。

忍不住问道:“复真和翠翠留下来还是到大草原去?”

宽玉道:“翠翠天天听复真述说大草原的诸般好处,既说得心动,更清楚复真的心意,当然嫁鸡随鸡,相偕返塞外去。”

龙鹰吁一口气,为老朋友高兴。

没了仇恨的羁绊,立可迎来生命里的春天。当年在山海关见到他们,士气昂扬,一副大展拳脚的姿态,怎想过这么快离开。

问道:“宽公有何打算?”

宽玉道:“台勒虚云刻下是否在西京?”

龙鹰道:“他在这里,情况异常微妙。”

宽玉道:“愿闻之!”

龙鹰没隐瞒的,尽告宽玉自己与台勒虚云角力的过程。

宽玉听罢,径自沉吟,好一阵子后,道:“此正为我到西京找轻舟的原因,就是掌握时机。”

又沉声道:“依估计,与台勒虚云的对决,将发生于何时?”

龙鹰欣然道:“有宽公在我们一方,大增我方胜算。照目前的形势发展,在一段很长的时间内,我们和台勒虚云仍处于合作关系,须到韦后、宗楚客伏诛,相王登基,情况始告分明。但这仍须一段时间,我们和台勒虚云的直接冲突,方浮上水面。”

宽玉道:“我晓得不可能做出准确的估计,然可否给我一个大约时间?”

龙鹰头痛的道:“这个对宽公很重要?”

宽玉道:“若有足够的时间,我想走一趟塞外,回去见我的子子孙孙,享受一段令我梦莹魂系的草原生活,观草浪,嗅草香,尚有何憾?”

龙鹰笑道:“宽公放心去好了,你期盼的日子,绝不可能在一、两年的时间内发生。嘿!就以两年为期。如何?”

※※※

龙鹰脱下棉外袍,脱掉靴子,躺倒无瑕的秀榻去,掀被安眠。

无瑕至少有几天没在此榻睡过,因嗅不到她残余下来的幽香。

柔夫人、湘夫人远走他方,无瑕会否因而感到寂寞?至少该不大习惯吧!

今天她回来的几率不低,因晓得自己定来找她,除非她不在西京。

想着想着,不自觉打了个呵欠,提醒龙鹰今早虽睡了一觉,显然不足。在平常情况下,足够有余,可是现在并非一般情况,而是在无瑕的繍(同绣)榻拥被而眠,整个人放松下来,下一刻,他进入梦乡。

二更的更鼓声把他唤醒过来。

他奶奶的!

无瑕到哪里去了?

龙鹰坐起来,移到床缘穿靴。

刚才睡着时,是黄昏时分,这一觉睡了足有几个时辰,感觉焕然一新。到哪里去好?以他答应独孤倩然的标准,今晚夜访她香闺算是迟了,幸好还有两个晚上。想想也感自己的荒唐,坐在无瑕的榻子上,想的却是另一位美人儿。男人就是这副德性,得陇望蜀,千古以来,一向如是。

披上外袍,出房,在天井处腾身而起,落在瓦面,来个飞檐走壁,片刻后已抵离无瑕香闺十多所房舍的一座民宅瓦脊处。

车轮声、踢踏声从东南方的街道传来。

照其方向,该是往曲江池的芙蓉园去。

龙鹰横竖无事,展开潜踪匿迹的本领,忽高忽低的循声音来处追去,半盏热茶的工夫后,他伏在一处民宅之顶,车队进入他视野。

夜来深赫然入目。

前八骑、后八骑,护送一辆式样普通的马车,朝前方的曲江池驰去。

夜来深神情肃穆的紧跟马车之后。

这批骑士与龙鹰曾见过的夜来深手下不同,都是生面孔,然个个神气内敛,显然莫不是一流高手。

车内何人?这么大阵仗。

就在此时,脑海内浮现形相。

我的娘!竟然是韦后,这么夜到宗楚客处,若无十万火急之事,谁信?换过平时,韦后爱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谁管得着她?此刻偏鬼鬼祟祟的,耐人寻味之极。

如非晓得无瑕不在西京,到湖内密道遇上无瑕可能性很大,此刻是想也不用想。

唯一愿望,是韦后不是因春情动而往找宗楚客偷情,若是,将白走一趟。

※※※

今回龙鹰做足功夫,方掀盖而出。上次因大意,触动九野望的灵应,差些儿给他逮个正着。

宗楚客在何处接待韦后,为未知之数,看来未必在上次和老田说话的水榭,因榭内全无动静。

依道理,该是环湖十多座建筑的其中之一,如此方可衬托韦后的尊贵身份,而不会像招呼他般随便找个偏厅。

倏有发现,右边湖岸的一座二层楼房,岗哨明显地增加了。

龙鹰在假石山内以手代足,匍伏而行,片刻后滑进湖水里,直潜至湖底,纯以脚底喷发的魔气,横过十多丈的距离,这样亦不虞发出水响。

龙鹰贴着湖边,冒出头来。

魔感刹那间提升至极限。

小楼下层传来诸般声音杂响,他听觉的天地是如此丰富,不用眼看,可构建出小厅内的情景,似如目睹。

宗楚客和韦后进入厅内,俾子奉上热茶后,退出去。

上层应是寝室,大可能是老宗和淫后欢好作乐的老地方,老宗或许摸不清韦后来意,依习惯领她到这里来。

韦后呷两口热茶后,狠狠道:“上渊是怎么弄的,杀个人都办不到。”

龙鹰暗吃一惊,杀人?恶后要杀的是哪一个?

宗楚客讶道:“娘娘竟是为范轻舟的事来,今趟他又在哪方面触怒娘娘?”

龙鹰反放下心来,杀自己嘛!尽管放马过来。亦心知肚明,韦后是嗅到“雁行之计”烧焦的气味。

韦后这么快生出警觉,出乎龙鹰意料之外,以李隆基的谋深智广,没可能不到两天便泄出风声。

韦后咬牙切齿的道:“每次他返京,都不会有好事发生。上次还可说韦捷那小子不争气,给人拿着把柄穷追猛打,不但丢了官,还被杨清仁鹊巢鸠占,代之成为右羽林军大统领。”

宗楚客紧张地问道:“今次又发生何事?依楚客所知,皇上接见他不到一刻钟,范轻舟便告退离开,之后亦没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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