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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577)



龙鹰问道:“我可以做什么?”

香霸道:“在西京,少个子儿也不成,北帮开支庞大,战争又是最耗财的事。所以田上渊攻打大相府,不单夺命,且是谋财,大相府给洗劫一空,也令武延秀失去武三思财力上对他的支援,才会在宗楚客的推波助澜下来找我荣士算旧帐。”

龙鹰道:“老兄言下之意,是否武延秀只是见钱眼开,而非故意为难你?”

香霸道:“纯屡推断,现在武延秀最着紧是做驸为,其他事没理会的闲情。”

略一沉吟,续道:“武延秀绝不甘愿被宗楚客分他的家产,故此只要我们开出他难以拒绝的条件,和他说话的又是你,肯定他撇掉宗楚客。”

他的看法,合乎人性的自私自利。

龙鹰点头同意。

香霸道:“当年我和武三思合资买下翠翘楼,用了六千两黄金,武三思二千两,我四千两,就当武三思的二千两在这几年翻了一翻,不过是四千两。现在我就以五千两黄金将武三思翠翘楼的权益买下来,假如武延秀不同意,可掉转来做,给我五千两,以后翠翘楼是他的哩!”

龙鹰道:“荣老板厉害,青楼生意,特别是规模大至如翠翘楼者,岂是人人可接手?尤其是天下重心转移到西京来,洛阳风光不再,经营翠翘楼更不容易。”

香霸道:“正是如此。我的诱敌之计,就是私下秘密送武延秀五百两黄金。而卖翠翘楼所得的五千两,全用作大婚的捐献,那宗楚客将得不到半个子儿。”

龙鹰叫绝道:“好计!”

又担心的道:“武延秀肯舍二千五百两而取五百两?”

香霸分析道:“这笔大横财一旦曝光,武延秀可守得往吗?这方面由范当家拿捏,明示暗示,让武延秀清楚要私下藏起来绝不可能,想想吧!如让人知道他得到五千两,竟不为自己的婚礼出半两,谁还肯慷慨捐助?”

龙鹰道:“有道理!”

如此狡计,龙鹰自问想一千年仍想不出来,香霸则两眼一转,计上心头。香霸道:“何况武延秀并非一无所得,另有不为人知的五百两入袋平安。否则即使分得二千五百两,还不是要向安乐上缴。听说安乐的手头很紧。”

龙鹰问道:“老兄可拿这么庞大的现金出来吗?”

香霸惨不堪言的道:“拿不出来也要挤出来,一天未解决翠翘楼的事,我寝食难安,迟早给他们害死。”

此时有人进来,俯身在香霸耳边说话。手下去后,香霸道:“钱银方面有老哥忧心,老弟尽管去找武延秀谈判,恫吓也好,威逼利诱亦可以,胁迫他就范,此事全仰仗老弟哩。”

龙鹰表示明白。

香霸道:“捐钱方面,我认五十两,老弟先找宗楚客在首位具名,另再加多几个人,便拿来给老哥押署。”

龙鹰感激的道:“你已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筹一万两,与筹一万五千两,是天壤云泥之别。心忖的却是若加上吐蕃和亲团的五千两献金,剩下之数少于五千两,便是由不可能的事变得大有可能。”

香霸最后道:“小可汗要见你。”

※※※

香霸去,台勒虚云来。

两人坐在水榭外临水平台处说密话。

台勒虚云感慨的道:“湘夫人,柔夫人昨天离京。”虽明知她会离开,但当真正发生,心内仍有说不出的惆怅。

台勒虚云不着意地问道:“符太还有去找王亭经吗?”

龙鹰道“不清楚,亦不好意思去问。”

他一直晓得湘夫人离去在即,至少她曾这样对他说过,龙鹰却没怎么放在心上。或许该说是当她那么向他说时,他想只能模模糊糊听得懂,可并不真正明白其中的意义,没当做是道别。

为何这样子?应是他们间从未试过有刻骨铭心的爱情,斗来斗去敌我难分,不知是有情还是无情,令龙鹰很难为这个美女师傅认真。可是,在离别前一刻,他和湘夫人终于发生了关系,感受体会到若即若离的“玉女宗”高手对他深切的眷恋。于那一刻,他感到多了精神上的负担,在没有任何准备下,唯一可做的事,是把这段忽然发生的情,尽量往深处埋藏。

于台勒虚云告诉他之前,他几忘掉了她,突然给勾出来,想到以后或永不相见,似早遗忘的记忆片段,以电光石火的高速掠过脑海,方发觉与湘夫人共渡的时光如何多姿多彩,乐而忘返。

他失去了什么?

台勒虚云的声音将他唤回来,道:“轻舟是重感情的人。”

龙鹰勉强压下那令人断肠的离愁别恨,沉声道:“九卜女想杀王庭经。”

他必须说刺激的事,以分散自己的心神。那趟,也是他和湘夫人唯一的欢好里,湘夫人表达出来的感情,胜过他们以前所有交往的总和,超越了人世间恩怨情仇,是全心全意的奉献,时间也像被凝止固定,余下者惟当下的一刻。

台勒虚云没对他的话做出应有的反应,被他因湘夫人的离开所显露出来的愁怀而颇生感触,道:“一切源自我们的心,可将支离破碎的事物连系起来,还原成我们能接受,有意义的整体。”

龙鹰听得一塌糊涂,摇头道:“我不明白。”

台勒虚云道:“轻舟之所以不明白,是因为不晓得心以外的世界,常处于日益加剧的解体里,不住被新的人事取而代之,忽然间,我们熟悉的东西,变得过时,或遭到无情的摧毁和破坏,一去不返。但是唯有我们的心,可以将过去和现在连系在一起,就像从未改变过。”

又道:“你认为她离开了,但如果你仍认为她仍在你身旁,你将觉得她永远和你在一起,除非你抛弃对她的感情。”

从台勒虚云的眼里,重现那个细雨迷蒙的清晨葬礼上,台勒虚云揭开殓尸布,审视花简宁儿面容时的哀伤。

第六章 出身来历

龙鹰向台勒虚云道出九卜女的事,于关键处加以改动,说成符太的“丑神医”返听雨楼时,发觉油灯被做了手脚,遂施展手段,其他一切如旧,但因九卜女施展奇异遁术,令他们追失了她。

台勒虚云默默听着,没插口问问题。

坦白说,龙鹰情愿他多发问,俾能掌握他的心意,像如此莫测高深的模样,以龙鹰坚毅不拔的意志,亦不时心理发毛,不知会否露出马脚。

说到底,就是做贼心虚。

听毕,台勒虚云皱起眉头,缓缓道:“王庭经怎可能解九卜之毒?”

他这般说,令龙鹰晓得他明白“活毒”是什么一回事,他的疑惑与九野望不谋而合,都是旁观者清,能跳出眼所见的现实框框,从更广阔的视野,审视表象外的可能性。

对任何一方势力来说,唯一清楚者,是王庭经乃女帝一手培植出来,其出身来历,信不信由你,从来没证实过。

因为“王庭经”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人物,由女帝,胖公公和上官婉儿合力炮制,本该破绽百出,但因有三代丑神医接力扮演,死马当活马医,成功创造出这个不可能的神话传奇。到千黛写成《行医实录》,以最踏实的方式传龙鹰与符太医道,假亦变成真,使本不可能的事,延续至今。

现在有关丑神医的问题,仍是多年前在洛阳时的旧问题,就是怕给丑神医窥破或逆转他们害命的手段,不论台勒虚云一方,又或宗楚客一方,王庭经绝对是个可垫付一切的威胁,后果难料。

今趟之破九卜之毒,令王庭经更是锋芒毕露,也因而带来天大的危险。

以宗楚客一方而言,重心已从“范轻舟”暂时转往“王庭经”,因其乃燃眉之急也。只恨杀丑神医,难度尤在范轻舟之上,皆因他置身宫禁。像那次在三门峡伏击刺杀的机会,一去不返。

除知情者外,人人对丑神医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虽说地大物博,奇人异士辈出,可是像丑神医般,不论医术,武道均臻超凡入圣之境者,百年难遇。即使真有这么的一个人,亦该有根有源,不可能像王庭经从地底某处忽然钻出来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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